說到這,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吉利,畢竟按理來說,現在強的不是自己,而是對面了。但孫秀沒有絲毫表現在臉上,而是催促辛冉趕緊去督辦自己所說的事情。
等辛冉走后,孫秀又思忖片刻,將劉機喚了過來,說道:“你帶上人,去安樂公府抓人,把劉羨的親屬全都抓起來,等會我去軍中的時候,把他們都帶上。”
劉機的悟性不如辛冉,他一抬頭,就看見孫秀陰沉的臉色,心中沒來由一陣膽戰心驚,問道:“令君,這是……”
“呵呵,仗是人打的,等會我上了戰場,將這些人當著劉羨的面,一個一個全砍了,讓他知道一下,什么叫痛不欲生!我就不信了,死了全家,他還能有什么心思打仗!”
這話語說得劉機渾身汗毛直立,此時他已經知道孫會被俘的消息,不由問道:“可二公子那邊……”
“唉,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?這都是不得已的事情啊!”孫秀負手來回徘徊,做長嘆狀:“誰叫這孩子不幸,生在了我家呢?我已經盡心竭慮啦!我為二郎娶了公主,封了將軍,能給的都給啦!這輩子就算去死,他也沒有什么遺憾吧!”
“現在我若是打輸了,他也不會獨活。我若是打贏了,他的死活也看造化,既如此,何必擔憂這么多呢?二郎若上了仙堂,我自會幫他祈禱,讓他在鬼軍里也當個將軍!”
劉機無言以對,他隨即又想起一事,問道:“那……中書,劉琨那邊的家小,是否也要一并如此處置?”
提起劉琨,孫秀的火氣立刻就涌了上來:“你蠢嗎?他是太子的舅家,我威脅威脅他也就得了。真動了家小,他阿姊往太子耳邊一吹,司馬荂那沒腰帶的蠢貨,立馬就要找我的麻煩!”
“更別說我好不容易封鎖消息,才讓人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下落,這時候拿了他家人,誰不知道我們要完蛋了?動動腦子!要殺他們,也等我真打輸了再殺!”
“所以先給我看好了,等我消息!”
劉機諾諾而去,孫秀又在萬金樓中枯坐片刻。周遭寂靜無人,使得他能聽見自己胸膛下劇烈的跳動聲。即使做好了這種種準備,孫秀在自己的雄心萬丈下,依舊有一些空落落的部分。他知道,這是因為自己仍然沒有十全的把握來取勝,客觀一點說,他只有不到三成的勝率。
孫秀面對著自己一手打造的黃金靖室,直視著墻壁上雕刻的太極陰陽圖,心想:世上的事情總是這樣,任何選擇都是有風險的,倒霉的時候,喝水也會噎死人。他必須相信自己,他一路都是這么走過來的,不愿意賭博的人,最終什么也得不到,這是他們這些寒門的宿命。
雖然他是天師道的祭酒,但他全然不信天師,他只相信他自己。因此,他在靖室里雙手合十,竟向自己祈禱道:“孫秀啊孫秀,你所有的努力、所有的羞辱、所有的不堪,都只是為了這一天而已。這一天過后,沒有人比你更頂天立地了。”
這么想罷,他走下萬金樓,諸多幕僚還有奴仆在樓下等待著他,幕僚躬身、奴仆伏地,身邊還有幾名侍衛捧刀。此時腰佩紫綬金印、身著朱色朝服的孫秀,儼然是萬眾矚目的中心。哪怕他面目丑陋,身材怪異,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,唯恐冒犯了這位常常喜笑顏開的最高掌權者。
而此時的天際陰暗多云,大概是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