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密力城,在經歷了漫長而壓抑的緊張封鎖后。
那扇緊閉許久、厚重斑駁的城門,這一日終于再次敞開。
一隊隊手握長戟的回鶻士兵,在各部將領的帶領下,魚貫走出城門。
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不安,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
向金州軍投降!
不多時,阿爾庫斯在一隊親兵的嚴密護衛下,騎著一匹高大健壯的駿馬,緩緩走出城門。
在他身旁,是一位年僅十六七歲的回鶻少年,身形略顯單薄,神色間滿是惶恐與不安。
正是月兒思的小兒子,契俾多。
看他耷拉著腦袋,緊咬的下唇微微顫抖,內心緊張與恐懼的模樣,阿爾庫斯淡淡一笑。
仿佛一位忠臣般勸導:“殿下,您無需害怕,臣必定時刻伴您左右,保您周全。”
頓了頓,又接著說道:“況且,金州大都督已然接納了和議,戰爭已經結束,從此我們哈密力城便安然無憂了。”
不久前,阿爾庫斯的幕僚奉命前往高昌城,與金州軍展開議和談判。
雖然和談成功,但是也答應了金州軍諸多苛刻到近乎屈辱的條件。
但在阿爾庫斯看來,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和談的代價只是出賣了高昌國而已,但是他依舊還是位高權重的哈密力將軍。
只要不影響他的地位和權力,再屈辱、再苛刻,他也不會在意的。
而根據雙方約定,金州軍將于今日上午抵達哈密力。
阿爾庫斯為表恭敬,特意帶上契俾多王子親自出城迎接。
然而,小王子契俾多的臉上卻毫無喜悅之色。
他雖是名義上的王子,高昌王國的繼承人,但是哈密力城上上下下,都是阿爾庫斯的人。
自己則更似一個任人擺弄的傀儡,日常的一舉一動皆在阿爾庫斯的嚴密監視之下,毫無自由可言。
這份壓抑與無奈,讓契俾多心中憤懣難平。
起初,契俾多滿心抗拒,根本不愿前來迎接金州軍。
但阿爾庫斯竟闖入他的府中,當著他的面,斬殺了契俾多最為寵愛的侍妾。
給出的理由荒謬至極,稱那侍妾蠱惑王子,致使王子沉迷女色,荒廢政務。
這一暴行,讓契俾多在極度憤怒的同時,更從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懼。
高昌城的淪陷,已然讓他失去了最堅實的依靠,如今的他,徹底淪為阿爾庫斯這類軍頭手中的玩物,毫無反抗之力。
在殘酷的現實面前,契俾多不得不選擇低頭,乖乖聽從阿爾庫斯的安排。
“殿下,您也該體諒末將的一番苦心吶。”
阿爾庫斯微微嘆息,臉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。
“那些北蠻子強勢兇狠,我高昌軍與之相較,實在難以抗衡。”
“國土接連淪喪,陛下亦蒙羞受辱,末將心中悲憤難平,恨不能即刻披掛上陣,將那些北蠻子殺個片甲不留。”
“然而,末將不能這般沖動行事,只因這哈密力城的萬千百姓還需要末將,高昌王國的未來亦需要末將。”
“末將只能暫且向那北蠻子委曲求全,只盼殿下能快快成長,有朝一日光復我高昌王國,重振祖宗的千秋大業。”
阿爾庫斯說得聲淚俱下,仿佛自己真成了一位忍辱負重、一心為國的民族英雄,在這艱難時局中,正艱難地曲線救國。
但是契俾多早已經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,這就是一個活曹操啊。
心中冷笑唾棄,但是表面上卻是一副恭敬的樣子說道:“將軍受委屈了。”
“我高昌子民定會體諒將軍的良苦用心,孤也定不負將軍所望,盡早擔起復興高昌的重任。”
兩人表面上你來我往,言辭懇切,實則各懷心思,盡顯虛情假意之態。
恰在此時,一名探騎從遠方疾馳而來。
“將軍,金州軍已至二十里外。”
聽到這話,阿爾庫斯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,方才面對契俾多時佯裝出的輕松愜意,此刻已蕩然無存。
他只覺心頭如壓上了一塊巨石,沉甸甸的,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。
金州軍,在他心中儼然已經變成了惡魔一般恐怖的存在。
緊張,恐懼,身體都不經意間微微的顫抖。
深吸一口氣,對著眾人說道:“都打起精神來,迎接北疆王師抵達。”
“誰要是敢給本將惹麻煩,本將殺了他全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