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中的東都城,就像一頭疲憊的巨獸般蜷縮在草原盡頭,往日絡繹不絕的牧民和商賈,早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戰爭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太大的傷害,一眼望去,滿是蕭瑟悲涼的景象。
盡管金州軍平定了東都的叛亂,打敗了王廷軍,消滅了康里聯軍,但是東都城早已經不復往昔。
想要恢復,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。
“不過數月而已,東都城竟已成為這般光景!”
縱馬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之上,李驍輕聲的感慨說道。
前后跟隨著三百武衛親軍,列成雁形陣徐徐推進,黃底紅邊的棉甲在斜陽下泛著暗啞的光澤。
金色的日月戰旗屹立在城墻之上,到處都是金州軍的身影,此時的東都已經成為了一座大型的兵營。
只有寥寥無幾的百姓躲藏在家中,他們從半塌的屋檐下探出頭,渾濁的眼中既無歡呼也無恐懼,只是木然地望著這支得勝之師。
幾個孩童攥著臟兮兮的牛骨,滿是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金州軍,怯生生地想要靠近討要食物,卻被母親一把拽回搖搖欲墜的土坯房,木門關閉的瞬間,揚起一陣嗆人的塵土。
婦女們裹著褪色的頭巾匆匆走過,懷里緊緊護著陶罐,那里面裝著的是他們從城外尋找到的東西,或許是全家最后的口糧。
看到這一幕的李驍,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。
伊犁之戰,東都軍損失慘重,之后的戰爭中,也有不少東都士兵死在了戰場上。
數以千計的家庭失去了頂梁柱,這些婦女們便不得不擔起家庭的重擔,撫養孩子長大。
但是,男人在這亂世之中尚且朝不保夕,更何況是女人了。
“我們軍中還有多少糧食?”李驍微微轉頭望向張興華問道。
“還夠我大軍可用一月有余。”張興華沉聲說道。
除了從金州運來的糧食之外,又分別從王廷軍和康里軍手中繳獲了不少口糧。
“給那些戰俘每日喂養五成飽便可,節省下來的糧食,發放給東都城內外的牧民百姓。”
“尤其是那些失去男人的家庭,要特殊照顧。”李驍沉聲說道。
女人和孩子都是寶貴的財富,不能放任不管。
“遵命。”張興華輕輕點頭。
“不過,大都督,若是僅只靠我軍救濟,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啊。”
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李驍問道。
張興華騎在馬上,看向李驍說道:“我金州軍中有不少士兵尚未婚配,而且那些新晉庫里軍士兵也都沒有女人。”
“所以,屬下以為,可以讓這些士兵和那些寡婦相看一二。”
“呵呵呵~”李驍笑了。
輕輕的點頭說道:“我看這個辦法不錯。”
“這件事情就由我們大都督府來組織吧,你親自負責,但一定不要勉強人家,一切以自愿為主。”
“呵呵,遵命,大都督。”張興華輕輕的一笑。
這種事情以前都是民間自己相看,但是此次東都城中的寡婦太多了,軍中的光棍則是更多。
所以,還是由大都督府出面組織,以免發生哄搶。
不久后,李驍帶著武衛軍來到了王府。
此時站在門外迎接的,除了舒律烏瑾之外,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蕭燕燕!
李驍在王府門外翻身下馬,走到蕭燕燕面前,先是看了一眼她那憔悴的臉龐,然后又看了一眼那圓滾滾的肚子。
輕嘆一聲說道:“阿蠻,不要太傷心了,人死不能復生,大兄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。”
“更何況,你現在不是一個人,要為我們的孩子考慮。”
早在李驍還在七河草原的時候,蕭燕燕便來到了東都。
畢竟她是被蕭思摩一手養大的,對于她來說,蕭思摩更是亦兄亦父。
如今身死,她又怎能無動于衷?
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,便顧不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,簡單收拾一番,便帶人返回了東都。
此時見到李驍,悲傷的情緒再次涌動,通紅的眼眶又流出了淚水,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,含著淚水說道。
“他若是這么容易便沒掉,那么便不配成為我蕭燕燕的孩子。”
“孱弱的孩子,不要也罷。”
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氣話,但的確是令李驍汗顏。
這個契丹女人,簡直是個虎妞。
骨子里信奉的還是肉弱強食的道理。
當然,她這樣想是沒錯的,李驍也這般認為,在這亂世草原之上,根本沒有弱者的席位。
只有真正強大的孩子,才能成為李驍的繼承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