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人愛香,衣物熏香,口齒留香,是以桑青鎮街上香藥鋪臨立。
香藥鋪里伙計全頂帽披肩,里面香氣太過濃郁,林秀水屏著氣,將兩桶香料拿給伙計看,問道:“你們鋪子里賣沒賣這種香?需多少銀錢?”
伙計接過來一瞧,立時笑道:“這一桶是香餅子,放爐子里燒的,又叫小炭餅,小娘子若要買三百文錢上下。”
“這一桶為香丸,摻了桂花和蜜,價錢要貴上些,七百文出頭。”
林秀水于香道上一竅不通,她裝模作樣問了一通,而后才開口:“這些香料若是想賣與你們,你們會收嗎?”
伙計仍帶著笑臉,“小娘子,我們不收外香,里頭若摻了東西,主顧鬧上門來,我們也沒法說理去。”
林秀水倒也沒失望,又連路問了好些家,確定了價格,香餅子一桶為三百到四百上下,香丸七百到一貫。
但他們不收賣出去的香料,勸她要是真想賣,上西邊官衙旁質庫那里問去,她取了巧,主街上就有一家,上人家那問了,好好的東西進了質庫后,立馬折價一半,見她一個人來的,還往下壓,三百文收。
林秀水折騰了一路,沒賣出去不說,最后被質庫氣到了,氣鼓鼓地扭頭便走。邊走邊想,最后狠狠心不賣了,她做香囊去,一筆筆掙總成了吧。
反正不能叫這香料砸在她自個兒手里。
她回去時天黑蒙蒙的,半道下了細雨,緊趕慢趕走回去,到家后雨勢漸大。
小荷穿了油衣在門口等她,一邊等一邊踩水玩,看她回來,立即跑到屋里喊:“娘,阿姐回來了,我們吃飯吧。”
“阿姐,你怎么這么晚回來,你肚子沒告訴你要回來吃飯了?”
林秀水拍拍小荷腦袋,笑道:“路上走慢了些,你快進去換衣裳。”
其實她回來路上跌了一跤,被質庫氣的沒看路,左腳絆右腳,索性沒出血,破了點皮,疼得她坐邊上緩了會兒。
她先將香料東西放到自己屋里,坐那先涂了藥酒,疼得齜牙咧嘴,慢慢挪下樓來。
一到樓下,她便換上笑臉,“姨母,我今日得了賞錢,還有件好事要告訴你。”
王月蘭之前一肚子擔心,在橋頭上等了她許久,當時憋著火,這會兒又不氣了,端了魚湯放下。
她故作疑問:“什么好事?”
“我給姨母你攬了個活,”林秀水出去將絲綿袋子拿進來,“人家做蠶花挨子的,要挑揀一番,叫人家撕的時候不能有破洞,給兩文一個呢。”
“就是夜里和白日得趕趕工,人家后日要用。”
王月蘭聽后,原本要拿筷子吃飯的,又起身去摸絲綿兜了,拿出兩個在手里捏一捏,拉一拉,便知好不好扯,果然比起染布她還是喜歡繅絲,弄絲綿。
“這絲綿好挑的,”王月蘭坐回桌子前,這才端起碗來吃飯,吃了沒兩口又說,“我還是先去挑了再吃。”
被林秀水攔住了,吃飯比較要緊。
王月蘭這會兒吃不下飯,她看了眼林秀水,猶豫著,嘴巴動了動。
其實她今日在染肆里同人大吵了一架,差點動起手來,事情出在那油布手套上。
除了先前補過的三雙外,后頭返回來補的又漏水了好些雙,染中缸的那婦人便在那說她外甥女占了油布便宜,怎么東西還做得這樣差,要的是不滲水的,結果處處進水。
王月蘭自問別人說她掙黑心錢,她不會計較,說到林秀水身上,她跟只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躥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