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清語站著等得有些累了,再次開口:
“下課。”
面對平日里期盼的提前放學,此刻沒人紛亂著急,也沒有興奮激動。
同學們全都無聲拾起東西,井然有序地走出教室,直至走遠才敢開口討論。
柳挽妍看了一眼目光不移的沐清語,又擔憂地看了一眼紀小龍,猶豫了一下,還是沒開口詢問,起身走出了教室。
柳挽妍走后,諾大教室內,只剩下紀小龍跟沐清語二人。
沐清語帶著寒意的柳眉升溫些許,眸光帶著些許疑惑,和幾分獨屬于女子才有的柔情,關懷地看向紀小龍的臉頰。
沐清語彎下身子,安靜地坐在柳挽妍的位置上。
此刻教室里,只余輕微的鼾聲。
正值午時。
一個多小時后,紀小龍才從睡夢中醒來。
他抹了抹眼睛,抬起頭,視線模糊間,看到坐在自己身側的沐清語。
逐漸清醒后,他捧起放在一側的那束花,遞給沐清語。
“抽煙了?”
沐清語接過花,眼角眉梢、不由的流露出一抹悄然的嫣然,不動聲色開口詢問。
“今天,是來跟你道別的,我要輟學。”
紀小龍猶豫了許久,開口說道。
言語間,一陣酸意襲上心頭,他的眼角泛起些許濕潤。
沐清語美眸睜大些許,盯著紀小龍的眼睛,愕然一陣心悸。
認識他那么久,了解他之后,從未見過他這種徹底灰沉的眼神。
這,也不是他的性格所行之事。
他的心里,藏著什么?
紀小龍沒跟她言明,她也沒去追問。
沐清語愣了許久,幽嘆了一口氣,她帶著幾分難察的柔意問道:“非走不可?”
紀小龍輕然地點了下頭。
“好……”沐清語心中深深嘆息,神色凝重開口答應。
紀小龍早已編織好、足以應對的謊言說辭,但她卻不做追問的答應下來,這讓他心間有了一陣莫名的觸動。
紀小龍走到教室門口止步。
他回頭向沐清語,身體向前傾斜九十度,深鞠了一躬。
然后就走出教室門口,消失在沐清語的視線里。
沐清語拿起手機,向校方交代了情況,思緒飄蕩萬千。
在沐清語二十四歲,剛任教那年,一次偶然間。
他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拾荒少年。
與乞丐不同的是,他全身上下都自我收拾得很干凈。
鶉衣百結之下,他的背影帶著幾分難言的氣質。
因好奇,沐清語就沒離去。
她遠遠看著那道身影。
突然!
隨著他的轉身。
她看到了,一雙眼睛。
那是,她見過最好看的眼睛。
明明宛若星空深邃的眼眸,可卻黯沉如灰,就像失去了光、只有黑暗的星空。
難言的心酸。
就好像,整個世界都辜負了他一般。
落寞之余,分明又帶著一抹堅毅的希冀,就像對于生活的卑微憧憬。
他的眼眸、眉宇……那種由內而外的孱弱、孤獨、破碎感,就像隨時會凋零于寒風中的青蓮,足以讓這世上最高冷絕情的心,都能生出憐惜與呵護的欲望。
沐清語從未有過,女子天生具有的,母性的光輝瞬間泛濫。
在此之前,她斷然不會覺得,這是一個十來歲小男孩會有的眼眸。
沐清語怔住了。
無限的好奇心驅使,她暗自跟著這個小男孩。
兩年后。
紀小龍來到東州市一中,就讀初一,沐清語成為了他的老師。
東州市一中,有初中、高中的校區。
為了不讓他感性,沐清語沒有過多給予關懷,也沒有向他打聽過他的家庭情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