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你還在人世的話,也已經十八歲了。”
隨著聲音尋去,只能看到一道白色倩影站在祖祠里。
她秀長黑發微束,半長的鎏金白袍披在身上,微露的腳踝如玉。
她的眸光無比出塵淡然,但那無法用丹青描繪的絕美面孔之上,卻帶著無限的神傷黯然。
她對著碑牌,再次自言自語道:
“我紀家主脈,到今六代單傳男兒……”
“不知,我紀家何人,何時,何地,到底犯了哪種滔天罪行!
為何這‘絕后’的災禍,落到我們家中。
一朝時間,父子二人,雙雙命殞。
因此,更為悲催的是。
老爺子還未步入晚年,白發人送黑發人,兒孫皆喪,自此萎靡不振。
年僅五十六的他,不過區區兩年的時間,就從一個益壯的家主,變成九旬遲暮老人的模樣……郁郁而終。
姑姑這輩子做過最痛悔的事,就是當年答應你母親的要求。
都說命運自有天意,但我不信。”
她淡然出塵的面孔,竟說出粗話:“去他娘的!”
“如果,不是我一個惻隱之心而下的決定,是不是就不會至此,若是強行把你留在家中,是不是,姑姑就能…護你一生周全。”
“是姑姑的一念之差害了你,害了你們爺孫三人,害了我們一家。”
“姑姑最懊悔的是;在你剛出生那段時日,也是僅有的機會里,每次姑姑都找理由拒絕,把你,讓到你小姑他們的懷抱里。”
“呵,”她極為自嘲地微微揚動唇瓣,瞬間勾出一抹凄美的笑容:
“那時的我,又怎會知曉,這將會是我終生遺憾之舉。”
以至于,姑姑都還沒來得及能抱抱你。
從來,沒有一次。
再也…不可能了……
她深吸一口濁氣,彎腰垂下臻首,拿起了桌上的一把香,在燭火上點燃。
“今天不是清明重陽,也不是初一十五,更不是什么節日。就只是想過來,像時常一樣,孤零零的一個人過來……”
她說到這,聲音頓了下來,淡若如風的深邃美眸,此刻悄然泛起漣漪:“替你們守著這偌大的家業,我、好累。”
“老爺子,二弟,崽崽……我想你們了。”
言語之間,她拿起一個翡玉酒壺,斟至白玉盞杯中。
隨后,她拿起杯子,半躬身軀,輕柔地拂過纖手。
“老爺子,你陪我喝一杯,這是我最愛的酒。”
把杯中之物傾倒而出,敬灑在翠玉金池里。
“如何,是不是、很舒暢?”她的聲音帶著,輕微到幾乎無可察覺到的泣意。
然后她拿起酒壺,仰頭悶喝一大口。
烈酒過喉,灼腸卻難消愁!
隨后,她垂下臻首,看著面前擺滿的魂碑。
清一色的,每個魂碑最上端,都繪著五爪金龍圖案,龍頭上刻著朱金的‘紀’字,下面是一行行鐫金的小字。
當看到最底下一列時,她半酣雙眸,仔細逐字端詳碑上所刻:
愛孫紀小龍之碑
生于大夏元陰歷、二零零六年十月初一,亡于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一,悲享人世三月余十日.
心間默念下,每一字都化作千斤巨石,爭先恐后地掠進她的腦海里,驚起萬丈洶濤,徹震著她的腦海與心魂!
十八年來,每一次她的目光所及此碑。
皆是如此,心中悲痛,郁愁的思緒久久不能散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