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那雙充滿陰郁、無比渾濁的眼睛,直直地看著紀小龍的臉龐,慢慢開口,“唔、唔…唔……”
或是情緒過于激動,或是病入膏肓,老嫗支支吾吾了許久,都沒有說出話來。
“唔、唔……”
老嫗早已滿臉老淚縱橫,嗚咽哽噎地輕輕伸出手,緩緩觸向紀小龍的臉龐。
布滿皺紋的手、剛一觸碰到紀小龍的臉,又生怕會驚醒紀小龍,觸電似得顫顫巍巍的縮了回去。
許知意悄然散去眼中濕潤,輕輕扶住老嫗那布滿滄桑的手摸向紀小龍的臉龐,“別擔心,他睡得很香,不會被吵醒的。”
聞言,老嫗這才無比緩慢地拂過手,摸向紀小龍的臉龐。
當手掌摸到紀小龍臉龐,老嫗那充滿渾濁的黯然眼球、再次泛起了輕微的色彩。
老嫗緩緩轉過頭,看向身后的眾人,骨瘦如柴的手依舊摸著紀小龍的臉龐,干癟的嘴唇顫顫巍巍的跳動著,像是要交代什么。
言曦知道,那是腎上腺素臨終前發揮的最后作用,俗稱的回光返照。
老嫗嘴唇跳動許久,艱難無比的說出吞吞吐吐的話來:
“看…看…好他…不要…摔地上了……”
紀亦仙心知,她所說的是,發生空難、就是飛機摔到地上,輕抿了一下唇瓣,泛起一抹燦爛的笑容,一改以往冷絕的語氣,柔聲道:
“萬事都有我在,你安心的去吧。”
老嫗緩緩挪過頭,看向睡覺中的紀小龍,輕輕撫挲了幾下他的臉龐。
不斷輕顫的干癟嘴唇、揚起笑意,用盡一生最后的力氣,吐字清晰的對著紀小龍說出一句話:
“活著就好。”
聲音猶在臥室回蕩,老嫗眼眸中最后的澄明化作徹徹底底的黯沉,那只撫摸在紀小龍臉上的朽手無力脫離……
老嫗走了,離開了人世。
她在離開人世前的最后一刻,見到親孫子最后一面,含笑而去。
言曦雖然醫術高絕,卻沒有活死人醫白骨的能力,老人五臟衰竭,即使躺在病床上不移動分毫,最多能活不到一個月時間。
然而,坐飛機跟坐汽車,從京都趕來東州。
病入膏肓的身體,根本經不起一丁點的長途跋涉。
言曦隨行醫護之下,只能保證延緩幾個小時的離世時間。
“娘!!”早已滿臉淚痕的紀今雪,猛地坐到地上,握著椅子上布滿滄桑的手,不斷的輕聲抽泣起來。
許傾妃看著紀亦仙,唇瓣微張,輕聲問道:“為什么不早說?”
紀亦仙酣著雙眸,悄然散去眼中剛淌下兩滴淚水的濕潤,看著許傾妃淡然道:“說過了,但你們能聽得進去嗎?”
許傾妃微微垂下螓首,心緒極為復雜。
“罷了。”紀亦仙輕勾一抹釋然笑意,“許大小姐,你應該未跟紀小龍提過,他親奶奶的消息吧。”
聞言,許傾妃輕輕搖了搖頭。
“好!那就不再提起。”紀亦仙目光浮過,看向宿醉而睡的紀小龍,臉色凝重淡然說道:
“我不想他再經歷一次,看著奶奶逝去的痛苦了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