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快也要到今天中午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臨時醫院二號棚。
胡文學剛剪斷最后一根縫合線,眼前突然發黑,身子晃了晃,一把抓住旁邊擔架床的鐵架。
“胡醫生!”護士小陳慌忙扶住他,“您去歇會兒。”
“沒事,低血。”胡文學拿起邊上的葡萄瓶子狠狠地灌了幾口,“下一個”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。
簾子掀開,兩個戰士抬進一個年輕女孩。
左小腿血肉模糊,森白的骨茬刺破工作服褲子。
抬擔架的戰士嘴唇干裂,急聲道:“鋼廠三號車間挖出來的,壓了快三十小時了!”
胡文學戴上沾血的手套,俯身檢查創口:“準備清創包,生理鹽水沖洗,通知血庫,o型血,至少800!”
他抬頭對那戰士快速道,“你,出去喝口葡萄水,你的腿在抖。”
“謝謝醫生!”戰士敬了個禮,他知道面前這位醫生要比他們累的多。
胡文學動作一頓,然后繼續手里的動作,無影燈亮起,止血鉗咬合血管的輕微咔噠聲在帳篷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鋼廠家屬區廢墟,此時史斌的嗓子已經吼不出聲,只能拼命打手勢。
一臺黃河的黃色挖掘機履帶碾過碎磚堆,巨大的鏟斗懸在一堵搖搖欲墜的承重墻上空。
墻下縫隙里,隱約傳來小孩的哭聲。
“停!”史斌撲到駕駛室旁,用力拍打艙門。
駕駛員小章探出頭,滿臉汗水泥灰:“斌哥,再不撐住這墻,里面全得埋瓷實!”
“墻一動,孩子就沒!”史斌指著墻根下幾處新裂開的縫隙,“用鋼釬,人力掏!”
幾個泰山隊員和穿工裝的本地漢子立刻撲上去,用撬棍和徒手摳挖墻基的碎磚。
碎磚尖銳,很快有人手指鮮血淋漓,沒人停手。
縫隙一點點擴大,哭聲越來越清晰。
“看見孩子了!是個女娃!”有人啞著嗓子喊。
一只沾滿灰土的小手從縫隙里伸出來,胡亂抓著空氣。
史斌半個身子探進縫隙,胳膊被鋼筋劃開一道口子也渾然不覺,終于抓住了那只小手。
“丫頭別怕,抓住了!”
城外公路,一輛“磐石”半履帶卡車陷進塌陷的路坑,車廂里擠著二十多個連夜從鄰縣趕來的公社民兵。
“都下車,推車。”民兵隊長一聲喊,民兵都跳了車。。
“一二!嘿喲!”號子聲在晨風里散開。
司機跳下車,從駕駛座底下扯出粗麻繩,一頭掛車頭牽引鉤,一頭甩給后面剛趕到的推土機:“老哥,搭把手!”
推土機引擎咆哮,麻繩瞬間繃直。
半履帶車在泥坑里掙扎幾下,猛地竄上硬地。
民兵們歡呼著爬回車廂,沾滿泥漿的臉上只有眼睛亮得驚人。
體育場指揮部,電臺的電流聲滋滋作響。
老趙抓著話筒,他此時已經喊不出聲了,只能慢慢說:“……對,工程機械備件今天必須跟第三批車隊進來。什么鐵路搶通了一段好!好!先送人過來,我這里需要人!”
他放下話筒,發現何雨柱不知何時站在門口。
“直升機好了”老趙問。
“我這就出發,過來跟你說一聲。”何雨柱遞過去半壺水。
老趙仰頭灌水,喉結劇烈滾動。
水從嘴角淌下,混著眼角一點水光,消失在衣領的灰垢里。
他沒擦,把水壺塞回何雨柱手里:“你的人,都是好樣的。”
何雨柱搖頭:“這里沒有誰的人,走了。”
老趙望著他的背影,喃喃道:“十幾年了,這小子還是那樣,沒有被銅臭污染。”
“副指揮,您以前認識何同志”
“算是吧。”老趙含糊道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