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合堡。
柳正骨家里今天來且了。
老頭挺高興,讓虎妞給先簡單整治幾個菜,就跟且喝上了。
“大丫頭,把昨個兒老王頭送來那只兔子也給燉上,你徐叔兒就得意這一口!”
“嗯吶,燉上了。”
炕上,柳正骨和來人推杯換盞。
這人三四十歲年紀,一臉的憨厚木訥,喝起酒來倒是豪氣。
酒過三巡,柳正骨主動開口:“勝子吶,今后打算咋整啊?”
憨厚漢子咧嘴一笑:“叔兒,啥地方不養人呢?
我聽說花狐貂臨死前兒,還念叨著要去哈爾濱。
我就尋思呢,那指定是個好地方。”
說完,自己個兒先樂呵起來。
柳正骨拿手隔著炕桌點了點他,沒言聲,捏起酒盅跟那漢子碰了一個。
“身上的嚼裹帶足了嗎?”
“足足滴!”
“出了門不比擱家里頭,叔兒再給你添點,多多少少一份心意,不許跟叔兒外道!”
“嗯吶,俺聽叔兒,都帶上。”
“那就成,來,再整一個。”
這漢子就是頭前兒擱柳條屯子伺候大牲口的徐德勝。
縣城里都已經貼了他的通緝令,老吳家最后一個男娃,就是他給弄死的。
在柳正骨這喝了一頓大酒,徐德勝拿了柳正骨特意塞給他的五十塊錢和十多斤全國糧票,趁著夜色,鳥悄兒的離開了三合堡。
等這人出了屯子,虎妞才把在倉房躲了一天的苗子給叫了出來。
柳正骨坐在炕上,吧嗒著旱煙袋,沒由來的一陣唏噓。
老吳家千算萬算,怕是也沒想到,算計到最后,會是這么個下場吧?
要是換成解放前,他家估摸也就真能安穩的傳下去。
畢竟有錢有勢,身邊自然不缺應對各路好漢的法子。
可都人民當家做主了,你還尋思著搞舊社會那一套,人家豁出命去不要了,你能落好?
“爺爺,那人偷偷留了個布包。”
虎妞謹慎,徐德勝走了之后,她滿院子巡視了一遍,才叫苗子出來的。
那小布包就是巡視的時候發現的。
柳正骨疲憊一笑:“打開瞅瞅。”
青布小包,拎著嘩啦作響,挺壓手。
虎妞應了一聲,擱炕上打開了那布包。
“哎呀媽呀!”
苗子低聲驚呼,捂住自己的嘴。
油燈下,露出兩根金條、一對玉鐲、兩個赤金長命鎖,還有百十個袁大頭。
“爺爺,還有一封信。”
虎妞神色不變,將沒寫字的信封遞給了柳正骨。
柳正骨用手把整個信封細細捋了一遍,這才打開。
只有一頁信紙,字跡算不上好,勉強沒寫錯字。
信中,徐德勝說聽說大丫頭快要成親了,估摸他是趕不上喝喜酒了,提前把該給的送過來。
又說,姑爺是個有福的,好事成雙,自然備了兩份禮……
柳正骨嘿了一聲,嘟囔一句:“鬼機靈。”
抬手把信紙信封全湊到油燈上點燃,直接扔到地上,默默盯著燒盡。
徐德勝,徐德勝啊!
二十多年前,沾了毛比猴都精的小伙子,手腳麻利心思又細,多討人稀罕呢。
尤記得,當年他最愛哄曹玉珍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