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綰兒身子微微一顫,臉上的笑更重了幾分:“得謝謝大姐吶,啥前兒提起來,都是你給我從火坑里拽出來的!”
老太太微微搖頭,也不知道是不信蘇綰兒的話,還是表示不用謝她:“這些話,我得有十年朝上沒提起過了。
昨天晚上我尋思一宿,就一件事想不明白。”
“大姐,你問,但凡我知道,指定不瞞著你!”
“就是馮家那幾個小崽子,究竟是個啥來歷?”
“……大姐,我就是瞅著他們幾個可憐,那當爹的不是人,所以就……”
“何必騙我呢?這宅子里雖說就咱們兩個,可我要是想知道點啥事,也不難。”
“大姐,既然你都知道了,還問我嘎哈啊?”
“我想聽你自己說。”
蘇綰兒無奈一笑,主動走到了炕邊,給老太太那桿老長老長的煙桿子塞上煙絲,伺候老太太吧嗒上,這才開了口。
“大姐你也知道的,我一直想找家里人……”
按照蘇綰兒的說法,她小的時候被人牙子買賣,那時候已經記得事了。
被賣來賣去的,不單單她自己個兒,還有她姐姐。
當初姐倆是被分開了,蘇綰兒被老鴇子挑走了,她姐姐被一個有點閑錢的富裕人家買回去當丫鬟。
原本蘇綰兒以為,姐姐命比她好,畢竟當丫鬟,總好過當窯姐兒。
自打被老吳家買回去,蘇綰兒有機會施展手段,得了重用之后,就一直在找她姐姐。
對她來說,這世上,只有她姐姐才算得上是親人了。
爹娘哥弟的,全都不相干,因為當初就是爹娘親手賣的她們姐倆。
后來再想想,即便賣了她們姐倆,爹娘和哥哥弟弟他們,未必也就真能安穩的活下來。
這些找來找去的,姐姐的模樣早已模糊。
蘇綰兒就記得她姐姐背上有塊胎記,倒也不大,長條狀跟片柳葉似得,后脖領子拉的低點,就能露出一個小尖。
可這玩意,咋說呢,你就是打發再多人幫你找,也不能扒人家婦女的后脖領子往背上瞅吧?
而且這老些年試試變遷的,當初買走她姐姐的人家,大概率也維持不了體面。
更何況,早多少年就不讓用仆人了,想要找她姐姐,跟大海撈針也差不多。
等到老吳家在柳條屯子安頓下來之后,蘇綰兒就覺得,找姐姐這件事更沒啥指望了。
可世間的事往往充滿了各種意外和巧合,就在兩年前,運動剛結束那會,蘇綰兒手下的人機緣巧合,救了個領頭鬧的家伙。
這貨當時已經是過街老鼠了,救他也不過是尋思,這些年他撬開過不知道多少人的嘴,知道的事多。
結果,這人有回喝多了,跟別人吹噓,別看爺們現在是落了難,可前幾年,風光著呢!
這玩意本來就是啥好餅,幾杯狗尿一下肚,嘴上更是沒把門的。
跟他喝酒那些人,也故意起哄讓他說,本來救下他,也就是圖這個的。
結果吹牛的時候,這癟犢子說縣高中的教師馮長江,為了不挨揍,把老婆親自送到自己炕上。
在場的人故意說不信,這不活王八嗎?
那人就說,不但給送家里了,還跪在炕梢瞅了一宿,那娘們背上有塊胎記,細長細長的,跟柳樹葉一個模樣……
“大姐,你說,馮長江那個畜生,我能饒了他嗎?
我姐留下那四個孩子,我能不管他們嗎?
大姐啊,我這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,這一條,你當初買我的時候,就知道的。
好不容易……”
“你,覺得我老糊涂了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