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此處,鄭怡緩緩搖了搖頭。
“李大人……當真摸不透他的心思。”
一行人里兩個天人,空明派和追兇都需要一人坐鎮。從功利的角度來看,應該是鄭怡留在空明派,李淼來追尋兇手才更合適,也更容易成功。
但李淼卻是親自留了下來,讓她追兇——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,知道她不親自來追一番就不會甘心嗎?
就李淼給鄭怡留下的印象來說,他到底是如鄭怡所想的那般善解人意,還是單純的把追人的麻煩事兒推出去,鄭怡還真的難以分辨。
思緒翻騰之間,鄭怡鉆入了樹林,行了數十步,忽然腳下一頓。
她眼角的余光,捕捉到了一抹與山林格格不入的色彩,從目光鉆入腦海,從里面抓起了一捧記憶,放到了鄭怡的面前。
她緩慢而僵硬的轉過頭,看向距離她數丈遠的一根樹杈上,被山風吹著緩慢搖晃旋轉的那個物什。
那是一把殘缺的只剩半個扇面的羅扇。
本該與鄭怡的家一同焚毀的羅扇。
在她年幼時,被一只溫柔的手握住,為她驅趕走炎熱的羅扇。
屬于鄭怡母親的羅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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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拿命——啊!”
劍身崩碎,如同煙花一般在面前炸開。黑尺卷動碎片,猛然發力一甩,在密密麻麻的人體上濺開密密麻麻的血液。
“這邊!這個賊子的武功平平無——啊!”
長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如同用尺子勾勒出的直線,倉的一聲,格擋在面前的長劍分為兩半。
平平無奇的一刀豎劈,然后是平平無奇的一腳正蹬——嘭!
人影倒飛而出,砸翻帶倒了數個同門,又被來不及收回的林立長劍刺入身體,登時血流如注,一落地就暈死過去。
空明派的弟子已經倒下了三分之一,鮮血、兵刃、人體共同在地面上勾勒出了一條筆直的道路。
而這道路還在隨著前方兩側不斷綻開的血花,緩緩朝前延伸,現下距離空明派正堂已經不過二十丈。
空明派掌門華知秋幾乎將牙齦咬出血來。
兩個人,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……就挑翻了整個空明派三分之一的弟子!
而更可恨的是——他滿含著恨意和怒意,看向兩個年輕人中間的那個,正如同踏青一般緩步朝前走著的中年男子。
華知秋可以接受被天才擊敗,可以接受技不如人,但唯獨不能接受被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侮辱!
在他的眼中,李淼不是什么幕后主使,而只是曹含雁和郜暗羽侮辱空明派的工具。
自古以來,習武之人與尋常百姓之間就存在著隔閡。
日行數百里、登高望遠、力搏獅虎,內功有成者真氣不盡便可以數日不飲不食、不睡不眠,在某種程度上,“武功”已經將武者改造成了與未曾習武的人不同的活物。
自古以來,就有部分習武之人,覺得自己站在不會武功的人頭頂,覺得不習武的人就是賤民,不配與自己共處一室。
空明派的傳承,就是這樣的人創建的。且他的理念,也一直流傳了下來。
所以空明派才會在一門里同時教出三個殺良冒功的畜生,因為他們本身的屁股就是歪的。作為掌門的華知秋,就是最歪的那個。
所以他絕對不能接受——讓一個不會武功的人,走到空明派的正堂之內,打擾到歷代祖師的安寢!
絕對不能!
但空明派還真的攔不住這三個人!
“不能再瞻前顧后了!”
華知秋一咬牙,伸手招來自己的親信。
“你,去后山,把錦衣衛在咱們這駐扎的薛大人請過來!就說,有人將咱們門派的‘登峰’牌子摘下來毀了!”
自打嵩山賞月宴后,每家掛了牌子的大派都有錦衣衛駐扎,這親信弟子也知曉地方,轉身就要走,卻是一時停住,壓低聲音說道。
“掌門……牌子真毀了嗎?要不我只說斷了一角,或者碰壞了一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