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位守備太監都是從宮內勾心斗角、你死我活的斗爭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,又被皇帝賦予重任,雖然心性、年紀各不相同,但都是能做事的人物。
既然決定已下,四人都沒有遲疑,寸冬和尚秋兩人自去準備,劉春和守夏兩人則是出了宮,朝郜暗羽所在的龍江驛趕去。
南京城早就被四人聯手派兵封禁,此時街道上并無多少行人。
轎子到了龍江驛門口,兩人下了轎沒有著急進去,而是先招手喊來了一人問話。
“那個千戶可有什么異動?”
那人拱手回話道。
“并未有什么異樣……不如說,此人簡直像是個閑漢一般。”
“住下之后先是大睡了一覺,起來之后就一個勁兒地猛吃猛喝,也不說話、更沒見跟誰聯系,現在都還在吃著呢。”
劉春眉頭一皺。
“不是還有一個青年、一個小孩兒跟他一起進城的嗎?可查出些什么來了?”
那人答道。
“小孩兒神志昏沉,又是個啞巴,沒法查探……倒是那個青年,來歷很是清楚。”
“此人名為谷飛軒,是江湖上‘四大公子’之一,與錦衣衛千戶安梓揚齊名,兩人是熟識,所以他可能早就與錦衣衛有關系。”
“至于其他的,此人進城之后只跟在那個千戶后邊,不動不說話,屬下也沒辦法查探出消息來……屬下無能。”
劉春揮了揮手,將其屏退。
守夏走到他身側,低聲說道。
“安梓揚是那人的心腹,此人又與安梓揚相識。兄長,看來此人的身份,確實是錦衣衛無疑了。”
劉春沉吟片刻,低聲說道。
“再看看,茲事體大,不得不慎。”
說罷,便與守夏并肩朝龍江驛門內走去。
在他們身后不遠處,兩道目光從他們的背后收回。
曹含雁壓低了聲音對鄭怡說道。
“前輩,您有沒有發覺這兩個人的相貌,隱隱與您和鎮撫使有些相似?”
鄭怡摩挲著劍柄,也是低聲答道。
“是有幾分相似……但感覺上有些不對勁兒。”
曹含雁點點頭。
“我也有這種感覺。”
兩人走了與鄭怡母親相熟的那個瓢把子的路子,喬裝改扮、易容入城,現在扮作兩個客商,坐在龍江驛對面的食肆之中。
曹含雁伸手蘸了些茶水,在桌上隨便勾了幾筆,便大致描畫出了劉春和守夏的臉,引著鄭怡來看。
“之前鎮撫使教過我“相面”的本事,若是放在這兩位守備太監身上,確實能看出不少蹊蹺。”
曹含雁伸手指著桌上茶水勾勒出的畫像。
“從眉心、眼角、嘴角的紋路、和頸側的青筋來看,這兩人經常皺眉、抿嘴、瞇眼,應該是比較急躁的性格。”
“懸針紋、眉壓眼、鼻梁起節,以這兩人的性格,應該至少占上一樣才對……但眼下卻是一點兒不沾,就好像他們的面容被刻意改變過一般。”
說到此處,曹含雁揮手擦去茶水,不再往下說。
曹含雁的未盡之言,鄭怡明白。
蓬萊和瀛洲之人,那相似到有些詭異的容貌,即使是用“血脈傳承”也解釋不通。
這兩位守備太監身居高位、來歷清白,絕不是出身瀛洲和蓬萊。眼下兩人的面相卻是突兀地與李淼和鄭怡有了一些相似。
想也知道,這事兒必然與瀛洲或者蓬萊有關。
說不得就能從此事上,查出瀛洲和蓬萊傳承的根底。
鄭怡與曹含雁對視,并掌往下一切。
曹含雁搖了搖頭,低聲說道。
“鄭前輩,既然此事與瀛洲和蓬萊有關,說不得就有能與您匹敵的天人在。若要動手,等鎮撫使到了再說也不遲。”
“再說,守備太監有四位,又是互相為敵,其中的門道咱們尚未摸清。南京城內百姓眾多,貿然出手可能會導致無可挽回的后果。”
“咱們還是先找到王李兩位千戶,交換一下情報,再做打算吧。”
鄭怡是個有自知之明的,知道自己就是個打手,動腦子、定計劃的事情還是交給曹含雁這種聰明人為好,也就點頭同意。
兩人便不再說話,吃完了飯如常結賬,便出了食肆,朝著錦衣衛衙門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且將視角轉回龍江驛之中。
兩位守備太監走到用飯的廳堂,伸手按在門上,遲疑了一下,推門而入。
“聽說有京城來的千戶,可是有什么要事?咱家來——”
話說到一半,兩人卻是愣住了。
郜暗羽左手握著啃了一半的牛腿,右手則是握著一條燉黃鱔,腮幫子里鼓鼓囊囊,正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向他倆。
桌上是一片狼藉,啃了一半的吃食到處都是,盤子、骨頭摞得老高,搖搖欲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