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竟二十四年,十月十一。
巳時一刻。
經由數百伙太監的宣布,整個南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今日正午,鄭仙師將在天街施法除妖、分發銀錢的事情。
若只是除妖,百姓們可能還沒有多么熱忱。但分發銀錢,而且是被官府背書過的,就不由得百姓們不心動了。
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,天街就已經被聞訊趕來的百姓擠了個滿滿當當,四面八方的街道上,還有百姓正不斷朝著天街涌來,朝著天街奮力擠過去。
天街正中,數百名侍衛已經拔刀,眼神在刀鋒后面逼視著周圍的百姓,生生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段無人的空間。
在這空間正中,豎立著一座法壇。
通體以紫檀木為骨架,外層裹鎏金銅板,雕滿纏枝蓮紋與云雷紋,壇基九階、高三丈三尺三寸,壇頂懸十二面織金錦幡,幡角綴琉璃鈴鐺,隨風振響。
法壇下方人聲鼎沸。
“嚯!看這法壇就知道,鄭仙師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人仙!”
“鄭仙師什么時候開始做法?”
“差不多了差不多了,時間差不多了!”
話音未落,從天街前方就傳來一陣喧嘩。
一道人影從前方飄飛而來。
高冠博帶,廣袖垂云,衣擺以銀線暗繡紋路,日光斜掃時顯出粼粼波光。容貌英武,氣質高渺,衣角翻飛之間如仙人一般。
最關鍵的是,他是“飛”過來的。
腳尖一點房檐,整個人便如同樹葉一般飄飛數十丈,不帶一絲風聲,飄飄然落上法壇。
正是鄭安期。
平民百姓如何懂得什么天人境界的輕功,只覺得此人當真是有道真人,紛紛拍手叫好!
但這舉動,卻讓鄭安期眉頭一皺。
“呵……草民。”
他從來都是自視甚高,從不覺得旁人應該與自己平等。這些百姓又沒見過什么世面,只覺得拍手叫好是尊重,鄭安期卻覺得這是將他擺在了與雜耍賣藝的閑漢一般的位置上,心中生出一絲怒意。
但他也沒有計較和糾正。
與死人,沒有計較的必要。
法壇周圍的侍衛齊聲大喝,將百姓的喧嘩聲止住。
法壇之上,鄭安期拿起桌上的法劍,同時運轉“玄覽”境界的神異,那薄如蟬翼又極為凝練的護體真氣便再度顯現,如同一抹輕紗一般,在周身緩緩搖蕩。
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,他此時當真如神仙一般。
一時間,人聲漸漸平息。
嗤——
鄭安期一揮法劍,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響!旋即在空中挽出數個劍花,空氣穿過法劍上的空洞發出聲響。
這聲響隨著鄭安期的愈發加快,越來越尖銳、越來越急促,最終交匯到一起——形成了一首鉆入腦海之中的曲調。
法壇之下的百姓,初時只覺得悅耳,但隨著鄭安期的法劍舞動的越來越快,只覺得渾身逐漸開始燥熱起來,原本清醒的神智,也在逐漸變得昏沉、狂熱。
他們高高地舉起了雙手,朝著鄭安期激動地揮舞了起來。
天街一側的民房之中,地面忽然發出一串異響。
喀啦啦啦——
一串機擴轉動聲音響起,數塊地磚整個兒被翻了開來,一道人影從中竄出,而后數道身影隨之翻了上來。
正是曹含雁、郜暗羽、谷飛軒、王海四人。
至于小四,她不擅長正面對敵,今日的事情又多半系在她的身上,已經到了另一處天街之下的密室之中,做好了催動蠱蟲的準備。
四人剛一上來,就齊齊皺眉,抬手捂住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