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安期從崩塌的法壇廢墟之中站起身來,伸手把糊在自己腰間的女子拉了下來,血肉黏黏糊糊地掉落,手里就只剩了半截上身。
他提起來掃了一眼。
果然,是一張蓬萊人的面容,與李淼、鄭安期這種“標準模板”只有六七分相似,應該是“外門”而非“本家”。
鄭萋扒著破碎的法壇梁柱站起身,目光掃過被鄭安期抓在手中的尸體,面色變了變。
“明君……”
與她一起獵殺蓬萊同門,這數十年間她唯一的同伴,就這么死了。
李淼驅使真氣,在鄭怡經脈之中游走,行走至心脈之中時,卻是陡然一聲冷笑。
“還真是慈母。”
鄭怡心脈之中,盤踞著數道異種真氣,相互交錯成鎖,維持著脆弱的平衡——正與那個來嵩山送請柬的老者一模一樣。
鄭萋竟是在用這種控制死士的手段,來控制自己的女兒。怪不得鄭怡一直拖到此時才動手,若她早上一點兒,鄭萋隨時都能要了她的命。而鄭怡心口處橫亙的豁口,也證明了鄭萋絕不會手軟。
好在李淼已經有了破解的手段。
“都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,這天下倒也不缺無血無淚的畜生。”
李淼語帶譏諷,躺在他懷中的鄭怡嘴唇抿了抿,眼角流下一滴淚來,卻是沒有反駁。
心口處的傷勢隨著李淼的真氣游走緩緩愈合,但心中的傷口卻是難以彌合。從鄭萋一指戳入她心口的那一刻起,她就知道,兩人的情分已經盡了。
真氣隨著紛亂的心緒開始暴走,轉瞬間就有了走火入魔之相,又被李淼的真氣強行壓了下去。
李淼在她肩上拍了拍。
“行了小怡子,放在江湖上都能開宗立派的人物了,這么不中用。沒爹沒媽算什么?我們錦衣衛就這傳統,你也不算特殊。”
“換個方向想想,日后在江湖上跟人罵起來,人家罵你的話里邊有一半都沒用了,是不是也算好處了?”
“下來吧,事兒還沒完呢。”
鄭怡聞言,默默從李淼的懷中翻身下來,再沒有看鄭萋一眼,轉身朝著人群中的王海走去。
天街正中。
高三丈有余、數丈寬的法壇垮塌,已經將侍衛盡數埋入廢墟之中。周圍百姓也隨之退去,只余下了三人。
李淼目光先是落在了鄭安期的身上,上下掃了一圈,一聲嗤笑。
“裝神弄鬼。”
隨即,伸手點指鄭安期,目光轉向鄭萋。
“他算是搭上的,你才是正主。”
“薛傍竹、鄭懷瑾、水寨、守備太監,都是你布下的局,是吧?”
“包括知道我來了之后,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同門鼓動水匪、四處劫殺百姓,想拖延我入城的,也是你。”
“從薛傍竹案開始,引著我一路到這南京來的,也是你——只不過你沒想到,我殺的快了點、你的同門死的也快了點。”
鄭萋皺了皺眉,沒有說話。
“你是不是奇怪,我為何會來的這么快?”
李淼歪了歪頭。
就在他說話間,天街上聚集的百姓們也逐漸回過了神兒來,朝著這邊看了過來。
“鄭仙師……”
“兩個鄭仙師!”
“不,不對,又是一個變化成鄭仙師樣子的妖邪……是穿黑衣的那個,沒錯!”
“妖……妖邪!快滾!”
敞著懷、乞丐打扮的中年男人摸了摸懷中的銀錠,只覺得渾身發燙。什么官府、皇帝、大朔,亦或是神仙、祖宗,在這一刻都沒有鄭安期更讓他崇敬——誰還能直接將銀子撒到他手中!
更何況這點石成金的術法,可未必沒有第二次!一想到日后鄭仙師再次潑灑金銀的場面,所有恐懼都被他拋之腦后。
他撿起一塊石頭就扔向了李淼。
“滾!就算我死,也不許你冒犯鄭仙師!”
準頭不夠,石頭落在李淼的腳邊。
但這也給了其他人提醒。
“對!妖邪,不許冒犯鄭仙師!”
“快滾!打死你!”
“街坊們!砸死他!砸死他!”
方才撿起金銀的手,紛紛從地上撿起了各種雜物,朝著李淼扔了過去。
身側滿滿當當的同伴給了他們莫大的勇氣,狂熱的表情再度攀上面容,扔出一塊碎石之后便猛地俯身去撿下一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