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竟二十四年,十月十一。
日光西垂。
光線穿透云層,經由散射而變得猩紅,穿過天街兩側的廢墟落向地面,與地上猩紅的液體交融在一起。
忽然,廢墟之中,有什么東西動了動。
隱隱有說話聲。
“李千戶,上面估計是壓了面墻,我頂不開。”
“我來吧。”
廢墟之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,好像是無數蟲子啃食硬物的聲響。片刻之后,數根傾倒的房梁轟然倒下。
曹含雁發力頂開了密道的蓋子,先是露出眼睛掃視一圈四周,確認沒有危險后才跳出密道,又伸手把小四拉了上來。
兩人朝著東面的宮城走去。
走了片刻,曹含雁腳下一頓,停在原地。
小四轉頭看了他一眼,卻見他雙眼瞪得溜圓,嘴張得老大,手指顫抖著指向東面的天空。
“李千戶,這這這這這……”
小四朝著東面看去。
此時已經是酉時,太陽西落,東面應當已經開始昏暗,現在卻是通紅一片,隱隱與西面的殘陽相互映照,仿佛那邊也有太陽正在落山一般。
但小四和曹含雁都知道,那是火。
而正東面,是宮城。
曹含雁在八月份才遇見李淼,在這之前只在家鄉習武念書。饒是跟李淼見過了不少大場面,也僅限于“江湖”而已。他何曾見過皇宮整個兒燃燒起來的場面,哪怕這是遷都之前的皇宮。
小四卻是渾不在意地點點頭。
“哦,這下麻煩了……繼祖墳之后,指揮使的老家也被鎮撫使搞沒了。”
“指揮使要氣炸了。”
說罷,邁步就朝前走去。
曹含雁怔了半晌,才跟了上去。
兩人行了一會兒,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,而后就是一聲怒喝。
“止步!蹲下!”
兩人回頭看去,就見一隊騎兵朝著兩人沖了過來,長刀都已出鞘,目光中滿是敵意。
曹含雁只以為是四位守備太監的屬下,正要拔刀,卻被小四抬手止住。她從腰間掏出錦衣衛腰牌舉起,喊道。
“我乃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,李小四,爾等是誰的麾下?”
領頭的騎兵面色一變,收刀入鞘,下了馬跑到小四面前一拱手:“淮安衛千戶周祥,見過千戶大人。我等是收到游子昂游百戶傳來的消息,前來平叛的。”
小四點點頭:“游百戶現在何處?”
周祥道:“去揚州調兵去了,走水路應當明日就會到。”
小四頷首:“好,周千戶,知道今日之事有多大嗎?”
周祥瞟了一眼東面宮城燃燒的熊熊火光,緩緩點了點頭。
“知道。”
啪。
小四抬手拍在他肩膀上,驚得他抖了一下。
“周千戶,我是個女子,又不會武功,很少出京,不太清楚各地衛所的情況……你們淮安衛,離南京多遠?”
“六……六十里。”
“那很近呀。”小四歪頭一笑。
“那平日里,四位守備太監說了些什么、做了些什么,淮安衛是不是也會聽說一點兒?怎么……沒有上奏呢?”
周祥汗如雨下,就要喊冤,被小四打斷。
“周千戶,南京可是陪都,出了這種事,會死很多很多人,非常多,多到大理寺、錦衣衛和刑部都沒時間去一一核查的地步。”
“有罪或是無罪,只看有沒有人想把某個人框進去,或是摘出來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