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悔什么呢?”
鄭萋看著地面,沙啞著嗓子說道。
“人活一世,必有所執。若什么都能放下,我當初何必躲在船艙中、吃著腐臭的鼠肉逃到大朔,又何必茍活到現在?”
“王海,王千戶,其實方才那屋中的人里,只有你與我最為相似,也只有你才能懂我,所以你才會與我說話。”
“若是有一天,李淼死在了某人的手里,你為了復仇,莫說是南京,哪怕是讓整個天下都燒起來,你也不會猶豫的吧。”
王海沒有回答。
半晌,他緩緩說道。
“是我幫你,還是你自己來?”
鄭萋喘了幾口粗氣,緩步朝著燃燒的宮殿走去。
“不勞費心了。”
“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,日后鄭怡還要與你共事,我死在你手里,對她來說終究是個麻煩。”
“就這般了結吧……我也累了。”
跨過地上焦黑的尸體,鄭萋跨入燃燒的大殿之中。
熾熱的空氣竄入肺中,燒灼感與渾身的劇痛交織成一層,將她的神智緩緩收攏了起來。
“哈——”
她長出了一口氣。
四十八年間,她想過很多次自己的結局,也思考過臨死之前,自己到底會是什么心情——不甘?憤恨?歇斯底里?
現在她終于得到了答案。
釋然。
四十八年前,瀛洲攻入蓬萊,少女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。她躲在逐漸腐臭膨脹起來的、母親身下,看著不遠處搖曳的火光。
從那時起,她就已經死了。
火光映射在瞳孔中,鄭萋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,仿佛看到了什么。
“母親……我回來了。”
她踉蹌了一下,撲入火海,仿佛流浪了許久的少女再度撲入了母親的懷抱。
由四十八年前熊熊燃燒至今的火焰,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。
最后的蓬萊門人,于火海中長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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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方才她說的話,你都聽見了吧?”
李淼伸手扣住寸冬的腦袋,左右搖晃。
礙于鄭怡在場,他不好下手拷問鄭萋。但對寸冬他就沒有這個顧慮了,不等開始問話,真氣就已經由百會灌入體內,順著經脈撩起難以忍受的疼痛。
這可比李淼教給曹含雁和郜暗羽的“小道”要高明的多,真氣運行、邊傷邊治,平日里需要摳出來才能改花刀的部位,現在隨隨便便就能切成文思豆腐,還不用怕下手太重、弄死了活口。
寸冬的眼睛啪一下就瞪得溜圓兒,張嘴想要哭嚎,卻又被李淼的真氣從體內鎮住,動彈不得。
過了半晌,李淼才停了手。
寸冬陡然倒在地上,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,卻依舊是不住掙扎翻滾。
待到一盞茶后,他才緩緩停了下來,大口喘息。
在他旁邊跪著的驍騎右衛軍官、黑衣太監已經是汗如雨下,不住顫抖。
“現在是提問環節,方才瀛洲的事情你們都聽到了,現在是第一個問題。”
李淼問道。
“你們除了鄭安期之外,有沒有跟其他瀛洲人有勾結?”
“或者說,除去鄭安期之外,你們有沒有見過有與我容貌相似的人?”
寸冬沒有回答。
倒是另外一個黑衣太監猛地開口。
“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