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間屋舍之中,竟是滿滿當當坐了幾十號人。
江湖人。
按照江湖地位、武功和資歷,由墻根朝中心交錯盤坐,視線聚焦在正中間的三人身上。而正中間那三人,卻是看著面前用白布包裹起來的尸首,沉默不語。
此三人,都算得上江湖上的頂尖人物。
昆侖派長老,越不爭。
水盡禪院戒律堂主,了空。
以及一位相貌、身材都普通到極點,氣質卻是岳峙淵渟,叫人根本無法忽視的中年男子。
青鸞門,高明。
賞月宴上爭得“絕巔”之位的天人。
至此,加上已故的喬采蓮、了性,賞月宴上爭得絕巔之位的天人們,除去與李淼私下見過的幾位,已經是盡數到此。
朱載與李淼分析的沒錯,皇陵之事后,江湖上的人心已經徹底被煮的沸騰了起來,對朝廷積壓的不滿即使被李淼恩威并施地強壓了下去,也會在特定的時候爆發出來。
瀛洲和東廠,給了他們這個機會而已。
且說回眼下,屋內一時沉默。
半晌,昆侖派長老越不爭才沙啞開口。
“我昆侖派天人、掌門、真傳,已經于昨夜一戰而沒,日后山門也少不得被朝廷剿上一遭。數百年傳承,已經眼見著要斷在我的手里。”
水盡禪院的了空也是雙手合十,嘆息一聲。
“我水盡禪院也難免要遭此一難。”
“若說死中求活的勇氣,我等都不缺。但昨晚皇帝大開殺戒,只是一瞬就將了性師兄擊殺,武功已經不在李淼李大人之下。”
“我們敢來京城爭奪玄覽功法,本就是想著皇帝本人弱不禁風,李大人又分身乏術,可能會顧忌我們行刺殺之舉……但現在看來,從一開始咱們就弄錯了。”
他苦笑道。
“當今天下,能對皇帝構成威脅的,恐怕就只有李大人一人而已……可他們本就是一邊兒的。”
“咱們除了逃命,好像也無其他路可走了。”
此言一出,屋內的氣氛就更加壓抑。
了空說的沒錯。
江湖被壓得太狠了,也太久了。
在安期生那個年代能行的刺殺之舉,放在現在的江湖,卻是連個能與皇帝放對的人都找不出來。朝堂與江湖的天平,早已徹底失衡。
可逃命……人能逃,山門能逃嗎
長老能逃,天人能逃,外門和內門弟子能逃的了嗎
逃,師門傳承斷絕。
不逃,也什么都做不了。
前方是深淵,后方也是深淵,甚至沒有讓他們去拼命的方向。
有人咬牙怒喝:“不管了,皇帝不行李淼不行,我就去隨便殺幾個狗官賺夠本兒!”
有人反駁:“今日城內殺的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,你去刺殺反而是在幫朝廷的忙!怎么,嫌朝廷滅你九族的理由不夠多么!”
有人還帶著期許:“或許再去尋一尋玄覽功法呢,就算咱們死了,將功法傳出去,也算給門內找了條立身之本。”
有人一聲冷笑:“可你連功法在哪都不知道!”
爭吵聲愈演愈烈,雖然各執一詞,話語中卻無不帶著絕望。
“閉嘴。”
忽然,一道低沉的聲音,帶著雄渾真氣,從屋內正中爆發,將所有人都鎮在當場。
青鸞門高明緩緩起身,視線在屋內眾人臉上一一掃過。
“想死、不想牽連師門,劃爛了臉投河就是,何必在此聒噪能在此處的都是名門大派的弟子,不說想辦法給自家師門找條生路也就罷了,跟個婦人一般爭吵有何益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