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外,樹林。
梅青禾與游子昂急急而奔。
“不回去嗎?”
游子昂腳下不停,回頭望了一眼。
在第一聲巨響傳來的時候,兩人已經收到朱載的命令出到了城外,而后巨響和火光愈發密集起來,以兩人的耳力,自然能從聲音中分辨出情況——正陽門被轟碎,敵人已經進入內城,同時紫禁城中也已經在發生爭斗。
這無疑是極其緊要的情況,可梅青禾卻是絲毫不停,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,甚至還提了提速,連回頭看上一眼的動作都沒有。
“你我影響不了大局。”
她冷聲道。
“老指揮使讓咱們去找指揮使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游子昂一皺眉,本能地就要反駁。
但旋即,他就明白了過來。
梅青禾是對的。
對方選在此時發難,明顯是為了避開李淼。而聽京城方向傳來的密集動靜,顯然對方是蓄謀已久,單就轟開正陽門的那一聲巨響,就幾乎能與三年前王恭廠爆炸的動靜媲美。而梅青禾與自己又都是明面上的人,對方不可能不做防備——兩人確實影響不了大局。
如果朱載能扛過去,不差他倆。
如果朱載扛不過去,李淼就是唯一的希望。
念到此處,游子昂偏頭看了一眼梅青禾。
兩人被李淼收入麾下的時間最為接近,他幾乎是看著梅青禾一點點成長起來。當年那個愣頭青的少女,已經變得越來越冷、越來越鋒銳,越來越像一柄利劍。
尤其是修習性功、修成玄覽之后,梅青禾最大的弱點——思慮不足,也被一種鋒銳直接、直指問題核心的本能彌補了起來。現在的梅青禾,就是錦衣衛之中、鄭怡之下,最為鋒銳的一柄劍。
更不用她那簡單到叫人膽寒的玄覽神異。
相比而言……自己只是個跑腿傳話的而已。
官位、武功、心智,自己都已經全面后于梅青禾,明明兩人被李淼收入麾下的時間相距不過數日而已,差距卻已經被拉得越來越大,叫自己望塵莫及……自己有什么資格去質疑她的決定呢?
游子昂收回視線,不再話。
將輕功運轉到極致,跟在梅青禾的身后,直線向前疾馳而去。
決定已下,再不遲疑。
也無需有什么臨陣脫逃的負罪感……用膝蓋去想也知道,兩人這一路,絕不會毫無波瀾。
果然,就在游子昂念頭下的瞬間!
“低頭!”
前方的梅青禾一聲厲喝!
游子昂本能地俯身低頭,然后就見到頭頂飄下大捧的頭發,同時后腦一涼一熱,劇痛便隨之傳來。
他的后腦被削去了一塊皮肉。
如果他方才動作慢上一絲,斷開的就是他的脖頸。
游子昂來不及遲疑,閃身疾退數步,抬眼望去。
月光下,梅青禾沉默而立,長劍已然出鞘,斜指地面。
“走。”
她冷聲道。
游子昂一愣。
她在讓自己……丟下她逃命?
這一路必然會遇到阻攔,這點兩人早有預料。
但,這才只是第一個敵人啊!
如何會讓梅青禾做出讓自己逃命的決斷!
但他自然不是會在這時候問為什么的蠢貨,沒有絲毫猶豫,他運使輕功,閃身側向疾奔,在這短短一瞬之間他回頭望了一眼,便明白了梅青禾叫他逃命的原因。
梅青禾的劍鋒上,多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。
方才敵人對著兩人斬出一劍,斬的是腰身。梅青禾提劍蕩開,將敵人的劍鋒上揚了一尺,游子昂這才只是被削去后腦上的皮肉——只是擋了一下,梅青禾的劍就破損了!
來的人,是個比梅青禾更強的劍客。
游子昂心底一沉,拼了命地催動輕功疾奔。
他不會蠢到猶豫什么。
他幫不上忙,那就要立刻離開。要是梅青禾能贏,她會自己逃命,如果梅青禾輸……至少不能叫她白死!
以游子昂的輕功,只是瞬息間就竄出了數十丈,眼見著就要鉆入密林之中。
可就在這時——他的心底猛地一寒。
對方如何會堵在這里的?
兩人是收到命令后立刻翻墻出城,沒有經過任何一處城門,也沒有被任何人看到,而以兩人的腳程,對方只要慢上數息就會錯過……所以,要么對方一直跟在后面,要么,對方早就知道了兩人的行動,提前堵在了這里。
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,對方都不會不知道,己方有兩個人。
那么……對方,就不會只有一個人。
游子昂猛地止步,腳尖一點便消去了慣性,驟然折返!
轟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