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涼的夜風,吹動二人墨發飛揚,卻未曾吹散宋紓余藏在眼底的小心翼翼的期待,以及沸騰在胸腔里,被他拼命壓抑著的思念。
穆青澄察覺出異樣,心中警鈴大作。
她避開宋紓余灼熱的目光,將視線又落回到門匾,不動聲色地回道:“這戶人家的主人姓穆,倒是與卑職同姓,不過卑職未曾來過此處殮尸,并不認識。大人乃京城本地人氏,大人認識嗎?”
她狀似無意的反問,實則緊張至極。
當年父親從三品大理寺卿的高位上突然被貶謫江南,隨后母親又突然病亡,父親毅然辭官,變賣家產,帶著她連夜離京。
這一連串的重大變故,定是因為發生了什么,可父親始終不肯告訴她,且定下家訓,終身不準她再回京城。
這些年,父親隱瞞身份,在吳州當了個微末的仵作。京城,在父親眼中,是豺狼虎豹之地,京城的人,是敵是友,亦難分辨。
所以,哪怕詢問她的人是宋紓余,在原因未明之前,她亦不敢冒險。
但既然宋紓余挑起了話題,她便借著這個機會,試探一二,不知宋紓余與穆家,是否有所關聯。
然而,宋紓余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,“你……真不認識?”
“我為何要認識?”穆青澄淡然若定。
宋紓余怔在原地,思緒一瞬凌亂,難道是他認錯了?不,不可能,他的直覺不會錯,她的性子沒有變,眼睛沒有變,五官輪廓亦有從前的影子,就連姓氏和興趣,都與從前一模一樣!所以,她怎么可能不是穆家小妹妹?
“大人,您認識穆宅的人嗎?這里,好像是南城永安巷啊,這四周黑咕隆咚的,卑職也不敢確定。”
穆青澄煞有介事的四下張望,眼角余光時不時地瞥向宋紓余,不過須臾,失魂落魄者,便換了個人。
良久,宋紓余走到門前的臺階上,撩起衣袍,緩緩坐了下來。
“大人,當心受寒……”
“我認識穆家。”
宋紓余打斷了穆青澄的提醒,自顧自的說道:“這座穆宅的主人,是原大理寺卿穆嚴。十幾年前,穆夫人病故,穆大人帶著幼女,辭官離京,不知所蹤。”
聞言,穆青澄大腦飛快轉動,看他神傷的樣子,不像是與她家有仇,反而在緬懷什么,何況追溯到十二年前,他才九歲,應該不至于得罪父親吧。
“大人,您跟穆家……”她想知道宋紓余和穆家是否還有其它淵源,又擔心問得多了,引發宋紓余的懷疑,而且李沐以暗道連通了李府和穆家,顯然是利用廢棄的穆宅做了什么勾當,萬一攀扯到父親……
“我跟穆家是私事,待閑暇了再聊。”宋紓余被冷風吹醒了頭腦,他也同時想到了穆宅涉案的嚴重性,遂,摒棄雜念,俊容嚴肅道:“我們馬上回去,莫要驚動四鄰,引起不必要的動亂。”
穆青澄點點頭,表示贊同。
宋紓余起身時,腦袋忽然眩暈了一下,穆青澄手疾眼快地攙住他胳膊,關切道:“大人,您怎么了?”她說著,便將掌心貼上宋紓余的額頭,他異常的體溫,令她秀眉緊鎖,“不好,大人大病初愈,便過度操勞,再加上身子受寒,所以又發熱了!大人,讓江捕頭送您回府休息,請大夫把把脈吧!”
“沒關系,我能撐得住。”宋紓余勉強揚起抹笑容,故作輕松的調侃她,“我生病,你送禮,不是又可以大賺一筆銀子嗎?”
穆青澄羞惱,“大人您說什么呢,卑職對大人是一片冰心在玉壺,豈是為了那些黃白俗物?”
宋紓余滿眼寵溺,“呵呵,那你不攢嫁妝了?”
“攢啊,但是不著急,幾時攢夠了,幾時再嫁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