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便是我為何看重‘清譽’的原因。京城是政治權利的中心,世家林立,貴族勛爵多如牛毛。作為全國的典范,尤其是傳承了百年的大家族,容不得名聲有半分的污點瑕疵。所以,學會保護自己,不被聲譽所累,才有機會立足京城,去做更廣闊的事,實現更高遠的抱負。”
宋紓余矯揉做作了這么久,總算恢復了正常,他說話時眉眼認真,他閱人閱事通透成熟,任誰見了都難以想像他竟會是個多面的人,既溫潤謙和,又心狠手辣,偶爾還幼稚可愛。
穆青澄由衷地送上祝福:“大人所愿,必能成真。”
“我說的,不止是我,還有你。”宋紓余翹起裹著紗布的粗壯手指,隔空點了點穆青澄的腦門,提醒她道:“待明日結束了這個案子,本官會稟報皇上,論功行賞。屆時,從民間到官場,甚至是高門后宅,認識你、聽說你的人,會越來越多,對你的評價會有褒獎,也定會有惡言,想要看你出丑,把你拉下云端的人,興許也會存在。所以青澄,你要有心理準備,要謹言慎行,護好自己,莫要讓‘清譽’二字,扼殺了你的努力!這個世道,對女子的惡意,往往是沒有道理可講的。”
看著他嚴肅的面容,穆青澄不想他太過擔憂自己,便微微一笑,語氣里帶上了調侃之意,“大人放心,卑職非脆弱之人,心性也算豁達,卑職的鞭子,亦足以隔開任何一個想跟卑職有身體接觸的男子。即便有萬一,卑職也不會為了堵住世人的嘴巴,而賠上自己的后半生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宋紓余的神色松弛下來。
但,穆青澄接下來的話,又令他破防了,“大人不愿因‘清譽’被迫娶貴女,又何苦執著于為卑職的清譽負責呢?那件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除了大理寺的孫婆婆,便沒有第四人知曉的,而且卑職已經安頓好了孫婆婆,她不會多嘴的……”
“穆青澄,你究竟是傻,還是沒有心?”宋紓余豁然打斷她,幾息之間,竟氣紅了眼尾,字字含著委屈的控訴,“被迫和主動的區別,你不明白嗎?我對外重視清譽,是保護我自己,對你,為了清譽負責,只是個由頭,不論是否發生過那件事,我都想娶你!”
穆青澄苦笑道:“大人,或許在刑案方面,我有所專長,您器重我,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下屬,但是換個角度,換個身份,我家世低下,只是個貧民出身的仵作,除了驗尸,琴棋書畫、女工女學,還有掌家算帳,我無一精通。”
“大人,您捫心自問,我哪點兒配得上您呢?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您能作得了主嗎?就算宋國公開明,同意了婚事,您把我娶回國公府能干什么?為了鎮宅嗎?我是傻,但并非完全不通世情,我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。”
她的理智、清醒、通透,既是優點,也是能氣死宋紓余的缺點,他道:“我若是考慮門當戶對,若是愿意遵循長輩安排,怎可能拖到這個年紀還是孤身一人?穆青澄,你我之間,你只需要考慮在個人情感上,你想不想嫁給我,其它外在的東西,都不會成為阻礙!”
穆青澄短暫的沉默了片刻,緩緩道出兩個字:“不想。”
宋紓余瞬間白了俊臉,眼底翻涌起的失落和難過,席卷了穆青澄的心,他低低地問:“為什么?因為穆詢嗎?在我和他之間,你選了他?”
心中紛亂無比。
不知從何時起,穆青澄便見不得宋紓余不開心,可是此刻,她卻無法成全他。
“回答我!”宋紓余緊緊盯著她,眼中有慌亂,有委屈,連嗓音里都染上了輕微的哽咽,“我知道,穆伯父曾經給你和穆詢定下了口頭婚約,但是……穆青澄,你要對我公平,不能欺負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