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青澄不自覺地追了出去。
她好像忽然理解了吳斐,理解了吳斐和許玉綃的感情。
因為性格和職業的關系,對人對事,她已經習慣了通透和清醒,她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冷眼旁觀,以第三視角客觀的去分析對錯,確定該與不該。
她沒有熱烈的、主動的,飛蛾撲火的追逐過感情,沒有沉溺其中,深刻體驗,又如何懂得切膚之痛?又何來資格評判他人?
吳斐華麗的外衣之下,藏著喪母的心結與寄人籬下的自卑,他的勇氣被母親以命博來的前程所裹挾,令他無法抗爭,只能懦弱的接受著命運的擺布。
許玉綃名為小姐,實則負重過活,“出身”二字,猶如看不見的血刃,將她和許玉瑩劃歸成了云泥,生死皆由他人作弄。無名無份的跟了吳斐,可能是她對自己命運的一次最勇敢的選擇。
吳斐和許玉瑩,同病相憐,惺惺相惜,他們互相依偎取暖,在情感的支配下,忽略了現實的殘忍。
后院的高墻,困住了多少白骨森森。
他們的愛情,終究如鏡花水月般,夢碎身死,陰陽相隔。
千人千面,誰又能說,孰對,孰錯呢?不過是,做了不同的人生選擇罷了。
“青澄。”
身后的輕喚,拉回了失神的穆青澄,她緩緩回身,迎上宋紓余關切的眼眸,她將萬千思緒,慢慢壓下,報以他安慰一笑,“我挺好的,沒事兒。”
“愛人慘死,信念崩塌,對世事失望厭惡,只怕吳斐……”宋紓余一聲嘆息,言語間不乏遺憾和同情,“他羽翼未豐,無財無權,無母族支持,他的艱難,并不比后宅的婦人少。青澄,他也抗爭過的,他冷待正妻,不只是不喜正妻,亦是他對伯夫人無聲的抗爭。只是,他的能量太薄弱,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
穆青澄慚愧至極,“是我太武斷,太片面了。我方才想明白,人與人,不能一概而論,需要換位思考。有些時候,還需要卸掉三分理智,換上三分的同理心,設身處地,理解他人。”
“唔,本官的穆師爺是越來越豁達了,真好,可以避免郁結于心,長命百歲。”宋紓余瞇眸輕笑,“念在白家和吳斐的機緣,我倒是可以給吳斐一個強大自身,脫離平南伯夫婦掌控的機會。”
穆青澄雙目一亮,“什么機會?”
宋紓余道:“我派人去給吳斐傳話了。他若心有此志,我可以調他去邊疆前線。一個軍人,要想立得住,除了上陣殺敵,建功立業,沒有其它捷徑。若他貪生怕死,只想坐享富貴,那便是扶不上墻的爛泥,活該一輩子困在黑暗里,做個木偶傀儡。”
“大人真是……”穆青澄眼眸發熱,如鯁在喉。
宋紓余追著問:“真是什么?”
“人美心善。”穆青澄輕輕吐出四個字,扭頭回公堂,“開審下一案!”
宋紓余莞爾,這丫頭,偶爾俏皮一下,倒是越發叫人歡喜了。
接下來,主審許玉瑩被殺一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