恣意居。
用完晚飯后,恣意居院中又多了一口大缸,缸中裝滿了水。
沈箏戴著手套坐在小板凳上,一手抓著牛蛙,一手逮著布條,給牛蛙綁腿。
李時源坐在她身側直翻醫書,過了好久才道:“有些蟲病難治得很,書上說得動刀子,在皮膚下還好,但在臟腑里......”
他沒開過幾個活人的肚皮,也沒幾個活人愿意讓他開肚皮。
開膛破肚,開膛破肚,在百姓的認知中,肚皮被開了口子,跟快死了沒什么區別。
而事實上,也確實沒什么區別——開肚皮就是跟閻王爺搶人,一丁點兒沒弄好,人命就得交代進去。
被綁了腿的牛蛙被沈箏扔回竹籠里,發出凄厲叫聲,沈箏面色不變。
她說:“盡人事,聽天命。該說的我說了,戶部也會發布告,該做的,您盡力。我知道驅蟲藥并非萬能,咱們但求問心無愧。”
李時源心中郁結散了半分,但還是忍不住說道:“稻田臟蟲不少,但凡是做過田的人都知道,更何況是夏日的水田。哪能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欲,拿自己的性命作賭?”
沈箏沉默地拴著蛙腿,好久才說:“很多百姓窮怕了,也餓怕了。慢慢來吧,一代人一代人的傳承下去,總會更好的。”
李時源深深嘆了口氣,還想與她多說兩句之時,院門被人敲響。
坐在廊下看書的華鐸跑去開門,看清來人后恭敬道:“以統領。”
見以群面色嚴肅,李時源起身,“你們聊,我回院子研究藥方。”
他屁股剛離開板凳片刻,以群的屁股就落了上去。
“嚯——”以群抬起半邊屁股,斜眼一瞧,“還挺暖和。”
“......”
沈箏哭笑不得,以群視線落在她腳旁,伸手便想抓牛蛙,她眼疾手快地將牛蛙拎了起來,搖頭道:“最好別直接用手抓。”
“真有毒?”以群縮回了手。
“有毒談不上。”她使勁捏住牛蛙后腿,擠壓,“李大夫說,有一種臟蟲,會藏在它的腿里。若沒完全燙死被人吃下,這種蟲會鉆到人的腦袋里去,使人痛不欲生。”
“咯吱——”
以群雙腿蹬地,把板凳往后挪了兩寸。
他可不能染上蟲病,萬一回宮傳給陛下怎么辦?
借著燈光,他仿佛看見蛙腿里有東西在動,頓感牙酸:“那你還碰......?”
“我戴了手套。”牛蛙被沈箏丟回竹籠。
她問道:“您今日探查的事......如何?”
昨夜她一共寫了兩封信。
一封給季本昌,一封給以群。
給以群的信上說——她在京郊發現一種大蝦蟆,但有人先她一步,將其帶回了上京。她擔心對方會借其生事,請以群派人盯著。
而以群踏著夜色來敲門,明顯是對方有了動作。
只見以群斂了神色,壓低聲音道:“你猜得沒錯,有一伙人在市井散播謠言,說是修河壩觸怒了河神,河神降下神罰,讓京郊農田生了怪物。我的人一路跟著,最后那伙人聚在菜市后,收了一人的銀錢,你猜此人是誰府上的?”
沈箏用腳趾猜道:“嘉德伯?”
“正是!”以群毫不意外她能猜到,而是說:“明日我便入宮稟明陛下,讓陛下定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