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刻鐘后,崔衿音怎么來的沈府,就怎么出的沈府。
那精致的木雕匣子,依舊被桃桃抱在懷中。
坐上馬車之后,崔衿音并未讓車夫回府,而是神色恍惚地吩咐車夫,去國醫署令呂大人府上。
她回想起沈箏問她三個問題。
第一個——“這些珍寶是你主動帶來的?”
她說:“不是,是祖父臥病榻時,有與您冰釋前嫌之意,命管家準備的。”
第二個——“有沒有說務必要我收下?”
她答:“有的,管家說,若您不收,崔府也不好意思請李大夫看診。”
第三個——“這些珍寶的來歷,你可知曉?”
她想了好久好久,卻震驚地發現,這些罕見的寶物,她竟從未在崔府看見過一次——這完全不應該,不論是府中庫房還是祖父私庫,里頭現成的寶貝,都應該是她挑剩下的才是。
短短三個問題,讓她如受重擊,手腳發麻,腦子發懵。
她是腦子笨了些,看待問題簡單了些,可不代表她沒有腦子。
請大夫合理,想冰釋前嫌也合理,可為何要暗示她走后門,還要經過她的手,往沈府塞如此厚禮?
從未有過的恐懼縈繞心頭,她的手有些抖,連帶聲線都在抖:“桃桃,我們可能差點害了沈大人......”
桃桃方才一直在外間等候,聞言不明所以:“小姐為何要如此說?您是擔心李大夫到了沈府,被管家欺負?”
說著說著,她覺得手臂有些酸,小心翼翼把匣子放在了桌上。
看著那精致寶匣,崔衿音整個人如同受驚的貓兒一般,抬手甩袖,一把將匣子揮落在地。
匣口彈開,奇珍異寶滾落一地,馬車顛簸間,流光溢彩轉動,迷人又耀眼。
“小姐!”桃桃顧不上撿珍寶,直接挪到崔衿音身旁坐下,環攏著她,焦急問道:“這是怎么了?可是身子不舒服?還是沈大人與您說了些什么?”
“桃桃......”崔衿音雙手緊攥桃桃袖子,顫著牙關道:“若是這一寶匣的禮送出去,可能我以后都不能出崔府了.......”
除了沈府和崔府寥寥幾人,沒人知道這禮是經她手送出去的,若她“不小心害病無法見人”,或是“身子不適去了地方莊子上”......
豈不是變相的“死無對證”!
死?
一想到這個字,她瑟縮進桃桃懷中。
一道聲音告訴她——不會的,祖父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親孫女,怎么舍得讓你死。
另一道聲音卻在說——他都讓你送禮當靶子了,如何不會!
就在此時,心中最隱秘的角落中,又出現了一道聲音——萬一祖父真的害了急病,想和沈大人冰釋前嫌呢?
似是握住了救命稻草,她一把拉開車簾,催促:“再快些!”
只要將呂署令請回崔府,便能知道祖父到底如何了。
作為親人,她明明應該盼祖父身子康健,就算是裝病也無妨。可面對如此算計,她竟想向上天渴求,祖父是真的害病,只要有得治便好。
......
半個時辰后,崔府后門被暗中敲響。
管家在門內等候已久,聞聲立刻打開后門,那神情,就跟生怕門外之人跑了似的。
房門打開得急,門外撐傘之人驚得后退半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