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死丫頭,給你錢是讓你這么花的?那是讓你給自己添點物件用的。”
兩人一邊說著,一邊往前走。
一進庫房,就被庫房里的爭吵聲打斷了。
一個戴眼鏡的瘦高男人,正把算盤摔得噼里啪啦響。
“上月明明進賬七十四匹勞動布,賬上咋少了三匹呢?”
之前見過一面,梳著干部頭的胖女人楊姐,這時候抱著賬本,冷笑著說:
“你這話問得可真稀奇,還不是上個月馬主任家親戚結婚……”
兩人正說著,一扭頭發現有人進來,立馬就閉上了嘴。
看著那兩人突然閉上嘴,直勾勾地望向自己,李冬云心里一慌,趕忙拽住哥哥李冬生的衣角。
就好像對面站著的是洪水猛獸,能把她生吞了似的。
楊姐反應可快了,臉上瞬間堆滿了熱情的笑,扯著大嗓門說道:
“哎呦喂!這不咱家妹子來啦!這個是小孫,咱供銷社的會計,趕緊認識認識!”
孫會計推了推那條腿都裂了縫的眼鏡,干巴巴地說:“新來的?跟我去領工裝。”
孫會計打開那藍漆木柜的一瞬間,一股霉味混合著樟腦味撲面而來。
李冬云盯著那摞疊得方方正正,像豆腐塊似的藏青色工裝,心里滿是期待。
沒過多久,李冬云站在了更衣室的鏡子前,鏡子里映出一個她都快不認識的人。
身上穿著領子挺括的的確良襯衫,工裝褲的褲腰卻勒得她有點喘不過氣。
李冬云輕輕摸著左胸口上繡著的紅字“北豐供銷”,臉頰微微泛紅,眼里滿是憧憬,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鏡子。
這一幕剛好被走進來的李冬生瞧見,他笑著打趣道:
“這是干啥呢?俺家妹子還想當那水仙,顧影自憐吶?”
李冬云一聽,臉“唰”地一下就紅透了,趕忙收起手,假裝在整理衣服。
李冬云本就長得好看,只是以前在家天天干活,根本沒時間收拾自己。
現在稍微這么一打扮,還真有了樣板戲里革命女同志的那股精氣神兒。
供銷社里人不算多,可年輕精干的小伙子還不少。
之前唯一的女同志就是楊姐,孩子都生了六個了。
如今李冬云一來,那可真是一枝獨秀。
一下子就吸引了好幾個男同志的目光,讓他們連工作都沒心思干了。
“今天這是咋回事啊,工作咋這么積極了?”
這時,外頭傳來一道熟悉又洪亮的嗓音。
馬立身背著手走了進來,臉上掛著笑——他剛去收拾李冬生送來的那幾條魚了。
“冬云同志適應得咋樣啊?”
馬立身站在鹽垛旁邊,襯衫的口袋里別著兩支鋼筆,袖口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魚腥味。
李冬生見狀,趕忙上前,遞上一根中華煙,笑著說:
“多虧主任照應了,這丫頭打小就沒出過村,這會兒還跟做夢似的,有些反應不過來呢。”
話還沒說完,就被玻璃柜臺上傳來的一聲脆響打斷了。
一個穿著紅毛衣的男售貨員,把搪瓷缸重重地往柜臺上一放,殷勤的說道:
“馬主任,新來的女同志分到哪個組啊?我們副食品組正好缺一個人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