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虎拎起暖壺給李冬生續水。
李冬生指尖敲了敲炕桌:“開春化凍前得備足肉食,這段時間我也沒咋出門,廠今年采購指標下來沒?”
“正為這事兒發愁呢!”
石虎從樟木箱底掏出個牛皮本,“上個月省里批的肉票才八百斤,連食堂大灶都不夠開。”
“謝主任為這事兒都急壞了,好在去年留下的肉還有,之前送的那點鹿肉加豬肉給熏上了,食堂王師傅說還能頂半個多月葷腥。”
“但謝主任知道這樣下去工人肯定又要鬧脾氣,他也知道你受傷這回事,雖然嘴上不直說,但時不時總催催我,催我我也沒轍啊,我就跟她說了,我也沒冬生哥您這本事。”
李冬生聞言笑了笑,現況和他預想的差不多。
他看著賬本上密密麻麻的紅叉,最后一頁還夾著張皺巴巴的檢討。
他端起茶喝了一口,“放心,不用著急。開河前我能再打三頭野豬,按老規矩走集體賬目。”
“一會兒你跟我來一趟我家,家里還有半扇豬肉,你給他送去,順便給他透個風,就說馬上就能弄到批計劃外的山貨。”
石虎聞言連連點頭——他最清楚李冬生,不說就是不說,只要說了的事兒,那就一定能辦得到!
“那我可就真放心了!冬生哥!喝點!?”
李冬生擺了擺手,“不喝了,老張讓我別沾酒。”
石虎大剌剌的就準備去拿酒,“老張那個庸醫他懂個錘子!喝酒有助于血液加速循環!對康復有好處!”
雖然這番話是一通歪理,但李冬生還是十分詫異,“呦呵?虎子?行啊,現在說話都一套一套的了,娶了素穎就是不一樣了啊。”
石虎摸著頭嘿嘿一笑。“那不能白娶不是?”
李冬生也跟著笑了笑,“行了,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喝酒等下次,今天真的還有事兒。”
“明個我去公社開證明,后天你跟我進山驗貨。”
李冬生抓了一把瓜子,從炕上站起身,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。
“冬生哥!”石虎追到院門口,“剛才忘了說了,打狼隊那事兒,您咋看,之前謝主任又問我了。”
李冬生擺擺手,“放心,明個我去了自己跟他說。
從石虎家離開后,李冬生特意繞道代銷點,稱了半斤水果糖。
玻璃柜臺上擺著新到的紅雙喜暖瓶,售貨員正往黑板寫“憑工業券購買”。
買水果糖是要干嘛,自然不言而喻。
李冬生從代銷點出來,便向著喜鵲屯的方向進發。
自從上次幫忙解決了蘇玉珍母女生活上的難題后,因為養傷的事兒,他已經好些日子沒去喜鵲屯看望她們了。
路過屯口那棵老槐樹時,幾個老頭正坐在樹下曬太陽。
瞧見李冬生過來,他們交頭接耳,還不時對著他指指點點,壓低聲音議論著什么。
李冬生只當沒看見,也沒聽見,這些年,他在村里的名聲起起落落。
哪能被這幾個老頭的幾句話就影響了。
他挺直了腰桿,目不斜視地往前走。
重活一世要說李冬生領悟到了什么,最關鍵的那就無非是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看法。
太在意別人的看法,早晚成為別人的褲衩,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兜著。
所以,安安心心做自己就好。
還沒走到蘇玉珍家,李冬生就聽見一陣孩子們的歡聲笑語。
定睛一看,原來是陳思語正和幾個小朋友在路邊玩雪。
陳思語穿著干干凈凈的棉襖,小臉也不再蠟黃,而是紅撲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