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十文?!”
那漢子失聲叫了出來,臉都白了。
十文,對于普通農家來說,雖然不是拿不出來,但對于這些終日在土里刨食、看天吃飯的莊稼人來說,也都想著能省則省,畢竟十文錢也能買不少糙米,買幾天的柴火。
更何況。
看了這么久免費的病,早已將楚天青的仁心視作天經地義,如同村口流淌的河水,無需代價便可取用。
人心便是如此,一旦習慣了無償的饋贈,便會從最初的感激,悄然滑向理所當然的索取。
當這“理所當然”被打破,需要掏出真金白銀時,那點殘存的羞愧便迅速被一種被冒犯,被掠奪的尖銳不滿所取代。
而且,這還只是問診。
開藥還要掏錢,誰不知道藥費要比診費多?
這一來一往,怕是看一次病三十文就沒了。
“楚大夫!這......這也太多了!”
漢子急得額頭青筋都跳了起來,聲音拔高,帶著哭腔。
“鄉里鄉親的,您以前不都......都是行善積德嗎?大家伙兒日子都緊巴,十文錢,能買多少口糧啊!”
院門外的寂靜瞬間被打破,壓抑的吸氣聲變成了嗡嗡的低語,如同捅了馬蜂窩。
“是啊是啊,十文錢!看個病就要十文?”
“楚大夫這是......這是被那日的事兒氣狠了吧?拿咱們撒氣呢?”
“可…可咱們也不是故意的啊,那會兒誰不慌?再說了,我們不都過來認錯了嗎?”
“認錯歸認錯,這錢......也太狠了!我家婆娘還等著抓藥呢......”
“以前送雞蛋送菜,那都是情分,現在直接要錢,這......這情分都沒了?”
“唉,說到底,還是咱們把人家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,如今人家寒了心,要收賬了......”
議論聲越來越大,充滿了驚愕、不滿、委屈,甚至隱隱的指責。
他們低著頭不敢看楚天青,卻又忍不住互相交換著埋怨和焦慮的眼神。
那份因楚天青肯治病而剛剛升起的感激和松懈,瞬間被即將掏錢的肉痛和對“規矩改變”的抗拒所淹沒。
人性赤裸裸地顯現。
享受恩惠時心安理得,需要付出時便覺委屈不公。
楚天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。
村民們的反應,完全在他意料之中。
他輕哼一聲,不為所動,語氣斬釘截鐵。
“十文,出得起,我就看。”
“出不起,門在那邊,慢走不送。”
楚天青的話音冰冷,像塊石頭砸在院子里,砸得嗡嗡的低語聲都窒了一下。
村民們臉上的不滿、委屈和焦慮凝固了,眼神躲閃,卻沒人真敢邁步離開。
畢竟病痛是真真切切壓在身上的。
就在這時,人群后面一陣騷動。
一個穿著洗得發白、打著補丁藍布褂子的婦人,低著頭,用力分開擋在前面的人,踉踉蹌蹌沖到了楚天青面前。
“噗通!”
她雙膝重重砸在院子的泥地上,揚起一小片微塵。
婦人抬起頭,露出一張因操勞和此刻的激動而漲紅的臉,眼睛里蓄滿了淚,卻強忍著沒掉下來。
“楚大夫!楚大夫!”
她的聲音帶著哭腔,又急又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