診室外,氣氛凝重。
孫思邈眉頭微蹙,捻著胡須沉吟片刻。
“此子病勢兇險,確是腸癰無疑。觀其脈象洪數有力卻帶澀滯,腹痛拒按如板狀,高熱嘔吐,此乃熱毒熾盛,血瘀肉腐,壅塞腸腑之象。若不及早疏導,恐癰膿內潰,毒邪彌漫,危矣!”
王大夫立刻接口:“孫老神仙所言極是!此證當以瀉熱破瘀、散結消腫為要!依晚輩愚見,當用大黃牡丹皮湯為主方!方中大黃、芒硝峻下熱結,蕩滌腸腑瘀滯,桃仁、丹皮活血破瘀。冬瓜仁排膿消癰。此方力猛,正合其熱毒壅盛之急!”
周老頭兒捻著稀疏的胡須,補充道。
“不過,此子高熱不退,嘔吐劇烈,恐是熱毒熾盛,邪氣上逆。大黃牡丹皮湯瀉下之力雖強,恐其嘔吐難進。是否可酌加黃連、黃芩清解上中焦之熱,和胃止嘔?另加赤芍、紅藤增強涼血活血、解毒消癰之功?”
另一位姓李的老大夫點頭附和:“周老考慮周全。此外,若其脈象雖洪數,卻帶澀象,顯是瘀滯不通之征。針灸通絡止痛、調暢氣血亦刻不容緩。王兄,你方才針包已備,依你看,取何穴為佳?”
王大夫精神一振,立刻道:“當首選闌尾穴、足三里、上巨虛!此三穴乃治療腸腑癰疽之要穴,有通腑泄熱、行氣止痛之奇效。輔以內關止嘔,合谷、曲池泄熱。若能速速施針,或可暫緩其劇痛,亦有助于藥力下行!”
孫思邈聽著眾人的討論,微微頷首。
“諸位所論皆有道理。大黃牡丹皮湯確是對證猛藥,加味黃連、黃芩、赤芍、紅藤亦屬必要。然此子痛勢甚劇,腹部板硬拒按,身熱灼手,恐癰已成膿,非單純藥力可速效。針灸之法,王老弟所選穴位甚當,可即刻準備,待天青檢查完畢,若需配合,便可施為。”
他頓了頓,語氣更加凝重,“只是......貧道觀其痛楚之深,高熱不退,恐癰膿已成,邪毒深陷。若膿液潰破,流入腹腔,便是內陷危候,縱有仙丹妙藥,亦難回天。故此,務必爭分奪秒!”
他這番話,讓幾位老大夫心頭都是一凜。腸癰本就是兇險急癥,癰膿內潰,毒邪彌漫,后果不堪設想。
眾人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時不時焦急地瞟向那扇緊閉的診室門,心中默念著各自的藥方和針法,只盼著門快點打開,能讓他們立刻投入救治。
然而,就在這時,診室的門開了。
只見病人的父親和哥哥,從中走了出來。
兩人臉色煞白,眼神渙散,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,腳步都有些虛浮。外面焦急等待的母親和親戚們立刻圍了上去。
“當家的!楚神醫怎么說?”
母親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,聲音帶著哭腔。
父親張了張嘴,喉嚨像被堵住了,還是一旁的哥哥說道:“二牛他......腸子里爛了。”
“那......那怎么治?快說啊!”母親急得直跺腳。
父親這時猛地抬起頭,臉上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茫然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:“楚神醫說......說......說唯一的辦法是......開刀!”
“開......開刀?開什么刀?”母親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就是把肚子割開!”男人幾乎是吼出來的,帶著哭腔:“要把爛了的那段腸子取出來!不然膿包破了,毒膿流出來,二牛就沒了!!”
“割開肚子?!取腸子?!!”
母親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,渾身劇烈一顫,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軟軟地就往地上癱倒。
旁邊的親戚們慌忙七手八腳地扶住她。
“我的兒啊!這不是要他的命嗎?開膛破肚......人還能活?嗚嗚嗚......”
母親癱在親戚懷里,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,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崩潰。
其他親戚也被這駭人的消息嚇得呆住了,一個個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里全是難以置信的驚恐和茫然。
對他們來說,“開膛破肚”這個詞本身就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,是只存在于傳說和地獄里的酷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