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他這么一說,所有老大夫都齊刷刷抬起手,在燈下轉動手腕,來回比劃。
果然,在這盞造型特別、光線又亮又集中的燈下,他們手的影子變得非常淡,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,完全不像在油燈或蠟燭下會投下那么深,那么實的黑影。
“這......這是什么燈?居然能把影子消掉這么多?”周老頭也忍不住驚呼。
“原理其實挺簡單的。”
楚天青確認程處默麻醉區域的皮膚已經感覺遲鈍,轉過身來解釋道。
“就像點蠟燭一樣。”
“在杯子旁邊點一根蠟燭,杯子后面就會拖出一道清晰的影子。要是再點一根,就會出現兩道稍微淡一點的疊影。要是一直點下去,在杯子周圍點滿一圈蠟燭,那這杯子的影子基本就看不見了。”
“這無影燈的原理,就跟這一圈蠟燭照杯子是一個道理。匯聚多方光源,彌補單一方向的不足,從而消除陰影!”
原來如此!
老大夫們紛紛恍然。
以往他們處理深部瘡癰,或要取出細小異物時,常被自己的影子擋住視線,不得不反復調整頭燈或燭臺的位置,既費時又費力,還容易分心。
若有這樣的燈,還愁看不清嗎?
孫思邈看著無影燈下的手,目光中滿是震撼。他再次被楚天青層出不窮的“巧思”和“神器”所折服。
心思縝密到這個地步,連光影這種細微處都考慮得如此周全。
追求極致,也不過如此了。
“枉我自認行醫幾十年,事事力求周全......”
他低聲自語,語氣里帶著罕見的感慨:“如今看來,我的所思所想,竟還有這么多沒有顧及到的地方。”
他抬起自己這雙不知救過多少人的手,在無影燈下反復端詳。
這雙手能感知最微妙的脈象,能施行最精準的金針技法,卻從未想過,這雙手和燭臺本身,竟也會在關鍵時刻成為阻礙視線的陰影。
“我一直以為醫術的精進,只在于藥方的效力、手法的準確、辨證的明晰,卻很少在這些‘器’與‘境’的細節上深入思考。”
他轉向楚天青,眼中不再是單純的好奇,而是混雜著敬佩與自我反省的復雜神色。
“天青,你所思所慮,早已超出尋常醫者的范疇,這盞燈看似只是小技,但它背后‘掃除障礙、看清本質’的理念,卻直指醫學的核心。老夫......受教了。”
一番話說完,四周悄然無聲。
其他幾位老大夫也收起了先前的興奮,面露沉思。
孫思邈的自我反思,就像一記清亮的鐘聲,敲在每個人的心上,讓他們也不禁開始反省自己在醫道追求上的不足與局限。
“孫真人您言重了。”
楚天青謙虛地回應:“晚輩只是站在了......前人的肩膀上,多看到了一些取巧的方法。”
孫思邈聽了微微一愣,眼中閃過恍然與回憶之色,緩緩點頭。
“楚小友這話,倒讓老夫想起一件舊事。聽說前隋宮廷之中,似乎就有類似這種多枝聚光的燈樹,用于夜宴照明,光彩奪目,或許也能減淡影子。只是......從未有人想過把它用在醫道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