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迅速起身,走到桌案前,指尖蘸了少許杯中清水,于桌面快速勾勒起來。
水痕縱橫,并非簡單的符號,而是蘊含天地至理的推演軌跡。
“并非后妃之福澤所能囊括......”
李淳風喃喃重復著袁天罡的話,眼神銳利如刀。
“袁兄,你可曾細辨其氣?是如漢初呂氏那般,權傾朝野,隱攝國柄,凌駕于帝王之上,卻終未敢逾越那最后一步?還是如昔年褒姒,一笑傾國,烽火戲諸侯,雖致王朝衰微,其本身卻仍是依附幽王存在的‘禍水’,而非執掌乾坤的‘至尊’?”
袁天罡毫不猶豫地搖頭,聲音低沉而無比肯定。
“絕非此等!”
“呂雉之相,煞氣盈野,權欲滔天,然其命格核心仍是后非帝,終有依附之痕,其氣雖熾,未脫陰輔之范疇,本質是極致的母權或后權。”
“褒姒之流,更是以陰損陽,以柔克剛的妖星之屬,其貴在于惑亂,在于傾覆,其命運軌跡始終纏繞帝王,如同藤蔓攀附巨樹,自身并無獨立承載天下的龍氣根基。”
他深吸一口氣,眼中仿佛再次浮現出那女童的面容,語氣帶著一絲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顫抖。
“但此女不同!”
“其命宮紫氣之純正,龍睛鳳項之協和,乃是自身便具備承載江山社稷、統御八荒六合的‘乾綱’之氣!那是一種……獨立、完整、不容置疑的帝王命格,與自古以來的男性帝星在本質上毫無二致,只是其性屬陰,屬坤。此非牝雞司晨,非陰盛陽衰,而是……而是真正的……”
袁天罡頓了一下,似乎在想一個最準確的描述,最終一字一頓道:“……坤載天下,陰御乾坤!”
李淳風聞言,身形猛地一滯,他看向窗外,眼神深邃,仿佛要看清那冥冥之中正在劇烈翻涌的天命氣運。
房間內,霎時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。
良久。
李淳風的目光終于從窗外收回,那目光中先前的銳利與驚詫已被一種極致的凝重所取代。
他轉向袁天罡,開口道。
“袁兄,起局吧。”
袁天罡聞言,眉頭立刻鎖緊,下意識便開口阻攔:“不可!淳風,你莫要忘了,你我為何會在此地——你心脈之傷尚未痊愈,豈能再動心力推演天機?”
他的目光落在李淳風依舊略顯蒼白的臉上,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與擔憂。強行窺探天機的反噬絕非兒戲,李淳風此前嘔血的場景他還歷歷在目。
李淳風卻微微搖頭,唇角帶著幾分無奈卻又無比執拗的笑意
“袁兄,我心中有數,只是……循著已有的痕跡,稍稍推演一番氣運的走向,看看這‘坤載天下’之格,究竟會引動何等風波。若不讓我一窺究竟,只怕這心頭之念輾轉反側,于養傷更為不利”
袁天罡看著他眼中那近乎燃燒的求知欲,沉默不語。
他太了解自已這位摯友了。
對于李淳風而言,遇到這等足以顛覆認知的命格,若強行讓他置身事外,那種精神上的煎熬,確實比肉體上的傷痛更加折磨人。
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的渴求,無法阻擋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又緩緩吐出,終是無奈地嘆了一聲。
“罷了,罷了!”
袁天罡袖袍一拂,不再勸阻,只是沉聲叮囑,語氣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