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屋中,油燈光線柔和,燈盞下兩人相對而坐,影子在墻上拉得很長。
桌左方是腰背傴僂,眼睛細長,鼻尖彎曲,頭發遮住禿頂,尖下巴山羊胡的神婆何簋,他神態分外陰翳。
右方則是國字臉,絡腮胡,羅漢眉的鐘志成。
叮叮當當的聲響,是鐘志成手指敲擊著桌子。
“我第一天觀察過她,她就是四下在屋子找東西,說悄悄話,發現了我在看,她就一直在謾罵。這幾天更嚴重了一些。”何簋說。
“她能看到東西?我們看不見的東西?”鐘志成停下指尖動作。
“這很荒謬,但凡說她要是能看見什么,我一定能看見,癲癇發作時又會犯癔癥,那個章立倒是沒有撒謊,朱倩倩應該是信了她發作時的胡言亂語,被邪祟害死了。”解釋之余,何簋頓了頓,說:“不穩定因素太強了,放進山神廟吧,不要給燈油,讓她死。”
沉默片刻,鐘志成說:“章立失蹤了,到了時間,他沒有來領燈油,我去看了看,家里空了,燈油還殘留下不少,估算一下,顧伊人被帶走那天,他就沒有回過家。”
“顯而易見,顧伊人還說了什么,他相信了。”何簋搖搖頭道:“依我看,顧伊人有病,這的確是個事實,只不過他還在僥幸,認為顧伊人說的東西有一些是真的,他想離開村子,病急亂投醫,因此,他將計就計,告訴我們顧伊人有病,想著瞞天過海,可他太異想天開了,一個這里有病的人,你指望她在柜山村變得特殊起來?”
何簋譏諷說:“這種人,死了就死了,自作聰明,死不足惜,就算沒有顧伊人,他也不會在村里存活太久的。”
“你不會也認為,顧伊人知道一些什么吧?”何簋眼中帶著一抹懷疑:“老鐘,你是村長,村長更要謹慎一些,千萬不要出事,否則村子維系幾年的秩序和安寧就要被破壞了。”
“嗯,我沒有,只是順道說章立失蹤。”鐘志成搖搖頭。
“明天就送走吧,早死早超生,早死,少說幾句話,少影響人。”何簋又道。
“嗯。”鐘志成點點頭。
……
此時此刻,羅家。
羅彬房間,床榻上。
陳仙仙撐著兩側床沿,腿輕輕晃動,嘴巴嘟嘟。
“兩天兩夜啦,居然沒有回來,不會死外邊兒了吧?”
陳仙仙很惆悵。
好不容易遇到個姐姐中意的男人,她也想看看,羅杉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,只是羅杉倒霉,抽中黑簽,羅酆這個人又是出了名的謹慎,以及……犟種。
兩年多之前,羅酆探路一趟,過了快九天才回來,大家都以為他們夫妻兩個死了,當初羅杉還躲起來,沒有跟著去探路。
陳仙仙就認為,這一次,羅杉一樣會躲起來的。
可沒想到,羅杉就那么水靈靈地跟著走了。
這破壞了她的計劃。
她一貫認為,運氣能好一次,絕對好不了兩次三次,要是羅酆一家人死在外邊,羅杉也死在外邊兒,被別的邪祟吃掉,那就太可惜了。
“哎……”陳仙仙嘆了口氣,自言自語喃喃:“神婆和村長也是……他們不會相信顧伊人的話了吧?還沒有把人放出來等死,章立真的是個蠢貨……”
這幾年除了游村,村里處理過有風險,意圖害人的人。
當然還有……身患重疾,無藥可治,有傳染性的人,柜山村缺醫少藥,資源有限。
一般情況下,人會扔進山神廟。
陳仙仙就一直在等,等去山神廟撈人。
可一晃眼都好幾天,神婆家里安安靜靜,一直沒什么動靜。
這讓她覺得不妙。
此時此刻,另一處院子。
油燈在堂屋中靜靜燃燒,院內井旁,身材瘦高的男人,正專心致志地剃肉。
旁邊放著一個盆,堆滿纖維細膩的肉塊,全都是瘦肉,沒有油脂。
還有兩個盆,一個盆里是油脂,另一個盆中,是切割下來的皮。
半夜時間,切下來所有令他滿意的部分,他才端著盆,朝著廚房里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