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中有一張桌子,常年擺著剪開的白紙,還有一桿小秤。
拿起小秤,張韻靈走到其中一面柜前,打開柜門,小心翼翼捻出來幾片干花,就像是被壓平的喇叭花,呈現黃褐色,質地格外薄脆,很容易就會弄破。
她稱了稱藥的重量。
此刻,細碎的話音響起。
“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……”
張韻靈關上柜門。
柜子另一側,前一刻門打開后反擋住的位置,多了一張臉。
那是張女人臉,四十余歲左右,徐娘半老,風韻猶存。
這女人同張韻靈猶有五六分相似。
嘴唇微動,一直在碎碎念,藥不多了。
這一刻,張韻靈眸子似彎月,笑顏如花。
她輕喊一聲:“媽。”
女人沒有答應,嘴里還是念著:“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……”
這一幕,有些恐怖。
仿佛習慣沒有回答,張韻靈走到桌旁,將干花倒進其中一張紙中。
緊接著,她走到了第二個柜門前。
女人挪動身子,走到張韻靈右側,口中細碎地念著:“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。”
眼神空洞,且直勾勾。
張韻靈的左側,悄無聲息又多了一個男人,身材要高大,穿著一身布衣,雖說圓臉,但是眼神十分敏銳,嘴角還有兩撇小胡子,氣血飽滿。
“記得每種藥的藥性嗎?給村民配藥,一定要謹慎小心,注意注意再注意,這里只有咱們這幾個醫生,一旦出現過敏癥狀,或者藥物過量,很容易就搭上了村民的性命。”男人語氣沉冷。
“嗯嗯。”張韻靈一邊點頭,一邊打開第二個柜門,取出一些碎葉和碎花混雜的藥渣,隱約有些灰紫色,模樣模糊,看不出原先完整的樣子了。
她稱重后,倒進了紙張內。
“記得每種藥的藥性嗎?……謹慎小心……注意注意……再注意……過敏,過量……性命……”
“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,藥不多了……”
男人女人步步緊跟,幾乎將張韻靈夾在中間。
他們的神態其實很普通,可這一幕就太怪異,太驚悚。
很快,張韻靈稱好了最后一味藥,桌面還有個藥舂,將藥倒進去,幾下子就碾碎,再倒進紙里,折成了一個藥包。
張韻靈開門,走出藥房。
她順手關上了門。
不過,那一男一女卻站在門檻外,屋檐下,直愣愣地看著她,依舊重復著那兩句話。
院門前,羅彬還在安安分分地等待。
“小杉,這包藥,你回去之后就熬上,一壺水熬成兩碗,你和羅酆叔都喝了它,今晚就能好好睡一覺了。”張韻靈輕言細語。
“好的小靈姐。”羅彬接過藥包,點點頭。
“快回家吧,你在這里呆久了,羅酆叔還是會擔心的。”張韻靈輕語。
羅彬并未看見別的東西。
他道謝之后,轉身離開。
帶上院門后,張韻靈再看院檐,身體微顫。
那一男一女,成了鮮血淋漓,胸腹大洞,胳膊腿滿是破洞,甚至腦袋都被咬掉半片的模樣!
她另一手顫巍巍地摸出來針腳歪扭的布偶。
在她視線中,布偶的嘴巴會動。
“別怕,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,他們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兒啊。”
“你不是教了羅杉,讓他也想象,媽媽還在身邊嗎?”
“就要離開村子了,看著你離開,他們才會放心呀。”
張韻靈用力點頭,她不再看院檐下,擦拭眼角,朝著堂屋走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