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擲手不是職業士兵,甚至不是貴族在戰爭時都會征召的那種鄉下農夫。
他是城里人,家住艾爾蘭德的下城區,臨近城門的一間非常普通的棚屋。
他曾經參過軍,下城區的棚屋就是他用老公爵給的軍餉買下的。
當然,投擲手不叫投擲手,他是有名字的,只是他的名字除了登記的女祭司之外,從沒有人問過,大概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這些人都是會死的。
死人的名字,沒有必要知道。
他以搬運貨物為生,也經常用一手從小練就的飛石打鳥的技藝,打些禽鳥,貼補家用,整個艾爾蘭德沒有人比他的打得更準,更穩。
他對后來被封爵的獵魔人并沒有特殊的好感。
因為他的一個孩子,死在五月節那晚。
不過他也不會恨他,因為這怪不了比他死去的孩子都大不了幾歲的獵魔人。
他只是無法將那個在五月節上摟著心愛姑娘,神魂顛倒卻又羞澀地連一個吻都慳吝膽怯的青澀男孩,和酒館中越發疏遠超脫的英雄聯系在一起。
拯救世界不是孩子該做的事情,那是大人們的責任。
所以他來了。
即便前來征召的城衛來得匆忙,僅是在人群中大喊幾聲,招募一些身強體壯,能投擲得很準的男人,便離開……
即便征召處的女祭司誠實得愚蠢,連幾乎必死無疑的流程都講得清清楚楚,生怕應召的人不知道此去有來無回……
即便他還有一個長相普通卻溫柔的妻子和兩個調皮搗蛋的孩子……
當然。
他之所以明知大概率會死還前來,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無法逃離。
跟著軍隊離開艾爾蘭德時,華麗的馬車排著隊,從城門一直排到了上城區。
離開是特權,只屬于貴族老爺和腰纏萬貫的富商們特有的權利。
窮人無法逃離,只能裝作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的樣子,正常在城里生活,等待著晴天霹靂或是晴空萬里。
過去是這樣的。
就像五月節之后,上城區空了很多屋子,但下城區的人卻反而更多了。
但現在不一樣。
既然他懂得投擲,又是艾爾蘭德最好的投擲手,且艾爾蘭德的未來,他妻子孩子的未來都將于這場戰爭中決定,那他就沒有理由將自己和親人的命運都交給那些不如他的人。
沒有一個男人喜歡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死去,卻無能為力地只能嚎啕大哭,沒有一個男人愿意,尤其當這種經歷還可能發生第二次的時候。
所以他向妻子和孩子告別,在孩子們看待英雄的目光下,踏上征程,踏上他可能的人生終點。
至于他死了之后,妻子孩子會怎么辦?
他相信老公爵,雖然同樣是貴族,但梅森公爵從未讓臣民失望過,何況還有神廟做擔保。
自然,能不死,還是活著更好。
只是那個不滿十四歲的孩子,真的能比矮人還會玩弄炸藥了?
“失敗了嗎?”
投擲手緊張地看著不遠處蠕動的血肉。
怪物之巢什么反應都沒有,還在瘋狂噴吐著食尸鬼,而且察覺到敵人的逼近,它吐出的食尸鬼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“啪嘰~啪嘰~”
臨近怪物之巢的地面上,到處都是裹纏著粘液,掙扎著拼命想站起來的食尸鬼。
不過很快就被周圍舉著光刃的士兵,一一宰殺。
“果然……”
“五指可握的小玩意怎么可能比得過矮人的大家伙。”
他心想。
見怪物之巢這么久都沒有動靜,投擲手深吸一口氣,果然不能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孩抱有太大希望。
按捺住希望破滅帶來的悸動,和腦海中閃現的妻子兒女,他將矮人炸彈卸下,抱在懷中,偏頭對薩拉道:
“幫我開路……”
“噓~”
薩拉皺著眉,食指放在唇邊。
“噗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