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~”
木門被輕輕關上。
深沉的黑暗中,艾林在門后靜靜地站了一會兒。
聽到維瑟米爾和克拉爾回到房間后,他才幽幽地嘆了口氣,走到廳室的木桌前。
“啪~”
一個響指。
伊戈尼法印的火星亮起,點燃房間里的燭火。
暗紅色的狼學派大師套被掛在衣架上,艾爾莎從劍鞘中被輕輕抽出,棕褐色的鹿皮絨布小心地從劍格向下,沿著劍身擦拭去灰塵。
微黃的棉紗,少量蘸取些清亮的亞麻籽油,再將整個劍身全部涂抹一遍。
靜置片刻,再涂抹。
這樣的過程每天都要重復三次,仔細些就要花費半個小時。
兩把劍就是一個小時。
要是當天遭遇了戰斗,視激烈程度,這個保養的時間還會延長。
但沒有任何一個獵魔人,即便是剛下山的年輕獵魔人也不會懈怠。
劍器都是堅硬鋒銳卻又嬌貴的東西,你不仔細認真地對待她,呵護她,她就會在最危險、最緊急的時候,用你的鮮血和生命“發脾氣”。
因此這是一個獵魔人從抉擇試煉,學會狼學派劍術之后,每天都會上的必修課。
當然。
遭遇特殊情況,突然遇敵、昏迷重傷除外,但能正常行動了之后,獵魔人總會第一時間補上。
或者說,正是因為不知何時會有意外來臨,才需每日牢記。
即便會浪費昂貴的亞麻籽油、鹿皮和上好的棉紗。
“咝~咝~”
棉紗摩挲著銀白的劍刃,細小的摩擦聲與呼吸聲一應一和,似人與劍在交互,自有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靜謐。
因此說實話。
每天保養劍器的綿長時間,對艾林來說并不難熬,他甚至還有些享受這個過程,一些正事或雜事也基本不會在這個時候思考。
不過今天,他卻有些心神不寧。
腦子里都是剛剛克拉爾的問題。
獵魔人是怪物嗎?
維瑟米爾和艾林面對這個問題其實沒什么好說的,當然現場就直接否認了,且理由充分。
“一個出生就是人類,為了人類而戰斗,乃至為了人類死亡的獵魔人,怎么可能不是人類?”
才十三歲的克拉爾,當然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在邏輯上,絕對正確的回答。
但艾林和維瑟米爾其實都知道。
克拉爾困惑的其實并不是一個探究來源的問題,而是一個社會認可的問題。
在北方大陸各國的平民、貴族、術士,乃至國王,各階層身份的人眼中……
獵魔人是怪物嗎?
這不是一個小問題。
從這個問題再向下思考,很容易延伸到另一個更加尖銳的問題上——
獵魔人為何而戰?因何而存在?
如果他們為之奮戰、流血、付出生命的人類,都將他們視作怪物和異類。
那獵魔人還有必要為,區別于獵魔人的異類和敵視者——人類,而戰斗嗎?
顯然沒有。
狼學派恪守中立的基礎將坍塌,獅鷲、蝮蛇、蝎尾獅同樣如此,或許唯利是圖、情感淡漠的熊學派能活下去,獵殺人類為生,不把自己當人的貓學派能活得更好。
但僅為了金錢,毫無信念的組織,最終必將因為利益而滅亡。
其實例子早就有了。
熊學派當初分裂成蝮蛇和蝎尾獅很難說不是因為唯利是圖。
畢竟逐利很難成為一個暴力組織的終極目標。
尤其當組織中的成員都需要經歷極致的痛苦,常年冒著生命危險去為別的另類拼命的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