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這事兒大,芷清雖是頭面丫鬟,也不好勸說。
趙嬤嬤有心思,指著何姥姥是針線嬤嬤,慌忙拿話遮掩:
“小姐心疼姑爺,怕姑爺身邊沒針線娘子不成?玉墨姑娘的針線是極好的,何必再派何姥姥。她老人家年紀大了,只怕眼神不濟。”
何姥姥剛得了好差事,當然聽不得這話,伸著脖子咕噥:
“趙嬤嬤別挑剔我老婆子,我身子骨硬朗,還能服侍小姐姑爺十年!小姐讓我去掌事兒,管她玉墨是誰,我照樣兒一頓調理!”
沈氏不聽勸,何姥姥糊涂不上道兒,趙嬤嬤氣得直閉眼。
芷清忙著使眼色,可惜沈氏看不見,只得干著急。
世子聽了這話,非但不怒反倒笑了:
“母親隨口提了句話,不想勾起這么多事兒。也罷,書齋有玉墨夠用,不必多添人。”
他說這話時,眼眸已納著寒氣兒。
梨月雖站的遠,卻是看得出來,世子爺這是惱了。
她早早聽玉墨提過,世子年輕相貌俊,對丫鬟婆子面上極好。
可他脾氣不是好的,一旦惱上來,是六親不認。
早先澹寧書齋的丫鬟,只要沉穩安靜的,就怕惹了這祖宗。
沈氏卻不知夫君脾性,自以為拿捏住了,不然他不會陪笑。
她忙捏著帕子,柔聲細語反駁:“此事是母親提的,妾身如何能不安排?夫君放心,丫鬟一定要添補。讓何姥姥在我陪來的女孩子里,挑五六個老實孩子,帶去書房好生調教。書房原來的丫鬟玉墨,我看她年紀也大了,不必強留著她。明日我回了母親,早打發她嫁人罷了。”
派陪房去書房掌事兒,雖不合情理倒還合規矩,世子不愿也發不了火。
可沈氏打發玉墨出去這事兒,可是半點不合規矩了。
世子頓時沉了臉,湯盞重重撂在茶幾上,砰得一聲響。
沈氏被驚得一抖,見夫君臉色不好,站起來不敢言語。
滿院兒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蟬,再沒人敢出聲兒。
過了許久,沈氏紅了眼圈兒,沾著眼角委屈:
“夫君不在府中,玉墨守三年書房,極不容易。有道是女大不中留,夫君身邊不缺人伺候,不如早放她出去,也是積德的事。妾身是為夫君著想。”
這話糊弄鬼鬼都不信,梨月站的遠遠的,都替沈氏尷尬。
世子爺見沈氏執意要打發玉墨,也就不顧臉面,抬腿走了。
他這拿腳一走,將沈氏一個人撂下,半點臉都沒留。
沈氏頓時滿臉漲紅,半晌低頭嗚咽哭了。
沈氏之父是內閣首輔,在家是嫡長女兒,金尊玉貴嬌生慣養。
嫁到寧國府三年,老太太、太太也極為疼惜,從未受過這般委屈。
偏偏何姥姥滿心得意,趕上來還在挑唆:
“姑爺再不樂意,您也咬住牙,打發了玉墨狐媚子。姑爺只是年輕不懂事,過得三五天去,他早晚懂得小姐的心,自然來與小姐賠罪了。小姐萬金之體,不可這般委屈流淚。”
玉墨一走芷蘭的路就寬了,她高興的不知所以,也忙著來勸:
“小姐這事兒做的對。娘家夫人說過,讀書人家的閨秀,最要緊的是風骨。姑爺有不對的地方,小姐該當面死勸他,才能顯出嫡妻正室的地位。若小姐一味討姑爺的好,任由狐媚子做耗,如何得了呢?”
趙嬤嬤和芷清聽著歪理,氣得頭頂冒煙兒,連忙來攙扶沈氏。
沈氏心里委屈,哭了有一炷香時候,才扶著丫鬟回屋去了。
白梅樹下桌椅殘席,便讓小丫鬟們收拾。
梨月拿了食盒碗盞,悻悻的回了小廚房。
剛剛這么一鬧,澹寧書齋的差事,自然是沒有了。
環環與秋盈坐在門檻上,一個兩個霜打茄子似得,也沒了高興勁兒。
“還以為能討個好差事,結果竹籃子打水一場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