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話的是周嬤嬤,梨月小的時候見過她,不覺得陌生。
她平時話不多,是個很守規矩的人。
芷蘭忙道:“我是鳳瀾院一等丫鬟,已抬舉房里伺候。”
“當丫鬟就該做丫鬟打扮,不可失了規矩。大奶奶與世子爺合巹圓房,你打扮的花紅柳綠做什么?還不回去換衣裳!”
周嬤嬤說的冷淡,口吻卻不容置疑。
芷蘭心里不服氣,又氣姥娘因她失了差事,對她沒什么敬重,還想仗著通房身份,給周嬤嬤一個下馬威。
“嬤嬤剛來鳳瀾院,不知道院里事。我是姑爺的通房丫鬟,今天大喜日子,我略打扮打扮,也是小姐姑爺的臉面。”
“府中爺們收房自有規矩,通房不是自封的。我勸你顧些臉面,沒影兒的事,別掛在嘴邊念叨。”
周嬤嬤不理這套,就差指著罵不要臉。
芷蘭臊了個紅臉,忙看向一旁的趙嬤嬤,希望她幫忙說句話。
那趙嬤嬤本就不想抬通房,只礙著沈氏面子,不好多說她。
現在周嬤嬤出頭將她罵了,趙嬤嬤趁愿還來不及呢,哪里會替她出頭。
芷蘭見趙嬤嬤也裝傻,氣得兩腮赤紅跺腳走了。
臨走還把妹子香草叫上,兩人回屋嘀咕了一陣。
按說周嬤嬤只掌管澹寧書齋,趙嬤嬤還比她高一級。
可她自帶一份威壓氣勢,而且還是世子爺的乳母。
后來新房布置、合巹酒安排,趙嬤嬤也都讓著幾分。
由于合巹酒禮儀繁雜,新房里要擺設的東西很多。
周嬤嬤按舊禮行事,給粗使小丫鬟都安排了差事。
梨月長得漂亮,派在暖閣跟著玉墨遞酒,環環和秋盈在新房捧菜。
幸虧玉墨給了一包衣服,要不然今天都沒得穿。
梨月穿了套玫紅綢襖,秋盈和環環穿鵝黃綢,腰里都系著茜紅巾兒。
環環與秋盈端菜,只跟著二等丫鬟就好。
梨月要給合巹杯斟酒,所以玉墨特意囑咐,讓她不要緊張害怕。
一院子的人忙碌整天,終于到了掌燈時。
沈氏換了大紅妝花緞衣裙,頭戴赤金釵環步搖,濃妝艷抹坐在床沿兒。
暖閣里有四個丫鬟,左手是玉墨帶著梨月,右手是芷蘭帶著香草。
玉墨和芷蘭捧白玉葫蘆形酒盞,梨月端八寶琉璃酒壺,香草端蜜棗、花生、桂圓的雕花漆盒。
一會兒世子爺進房,下頭丫鬟傳菜進來,要用白玉杯飲合巹酒。
到時候梨月斟酒,玉墨、芷蘭捧杯,香草將干果灑在床上,便是合巹撒帳的儀式。
此時暖閣里安靜無聲,只有金獸爐裊裊香氣甜膩熏人。
石榴紅床帳,百子圖繡花被褥,枕邊放著和合二仙白玉如意,滿滿的富貴風流。
梨月四處偷看,眼睛都不夠用。
可這般奢華富麗中,沈氏仍是憂悶,也不知是在愁什么。
一個端莊柔美的大家閨秀,一個英俊清雋的世家公子。
男才女貌門第相當,卻總是不和睦,梨月想不透。
看著窗外月色,吉時快要到了。
沈氏的臉色越來越沉,眼圈漸漸泛紅。
“小姐,時辰不早了,姑爺還不進房,若誤了吉時,是一輩子的事兒。姑爺這般過分,不知讓哪個狐貍精勾引壞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