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財家的不敢自己做主,少不得進屋回稟了寧夫人。
寧夫人正與女兒閑話,感嘆覃家雖人口少,卻是內宅和睦。
忽聽兒媳竟然要賣丫鬟,氣得眉心緊鎖,當場摔了個盞子。
寧大小姐連忙勸慰母親,要陪寧夫人一起過去。
寧夫人不想讓女兒與沈氏關聯,便讓寧大小姐先回房,帶著孫財家的與丫鬟婆子,一起來了鳳瀾院。
她們來到門口,正看見個血糊糊的人被抬出去。
春棠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兒,沈氏還點名要打寧國府的粗使丫鬟。
寧夫人忙讓人砸門,好歹留了梨月幾個的命。
沈氏當著人打死丫鬟,必定是瞞不住的。
寧國府苛刻虐下的名聲,明日就會傳揚京師。
寧夫人只懊惱,當初一時心急,娶了沈氏這喪門星。
孫財家的扯了梨月幾個,請寧夫人看傷。
小手本就粗糙,被拶子夾過一遍,如同五根小紅蘿卜。
她還算傷得輕,環環那樣老實的,不但手上傷重,屁股還打腫了。
她們都不傻,一兩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,煨灶貓似得躲在寧夫人身后。
寧夫人連看了幾個,臉色越發青黑,眉心擰成一團。
有婆子拾了副拶子,剛遞在她眼前,就被孫財家的罵了。
“這等腌臜東西,不說趕緊毀了,還拿來污太太的眼?”
拶子是官用刑具,世家勛貴眼中的污穢之物,絕不該出現在內宅。
只因沈家家風嚴酷,沈氏外公家是刑獄出身,才會嫁人帶這個。
京師的刻薄人家,有也只敢私密用,誰家女眷敢動這個?
沈氏又羞又愧,委屈的滿臉通紅,淚水就落了下來。
“粗使小丫鬟們口舌輕薄,說些閑話編排媳婦,這才教訓她們!”
寧夫人現在只有嫌惡,再說一個字都覺污了舌頭。
孫財家的賠笑道:“不知她們說了些什么話,讓大奶奶這般動怒?誰是口舌源頭,誰是傳話的人,誰招出來的,大奶奶可審清問明了?自古官家斷案,也要審出人證物證,不許屈打成招呢!”
沈氏自持閨秀,被婆母責罵還罷,被仆婦斥問,臉上便掛不住,咬著嘴唇落淚,一聲不敢言語。
何姥姥見小姐委屈,正是用得著自己的時候,忙來倚老賣老。
“我家小姐來你家,上服侍公婆下體恤丈夫,并不曾享過一天福。偏有人暗地里說是非,傳得府里沸沸揚揚。這起粗使小丫鬟,仗著是家生子,里勾著陪嫁丫鬟,外頭勾著府里下人,專管生事做耗。到底是太太輕縱的緣故,讓她們張狂不成……”
話不曾說完,寧夫人瞬間掉了臉,喝令孫財家的:“哪里的野婆子,要我自己去攆嗎?”
孫財家的正等這話,左右使個眼色。
幾個婆子一擁而上,一腳踢了拐棍子,將何姥姥五花大綁。
那老貨還想喚沈氏救命,早被人抓了兩把土,將嘴堵個嚴實。
孫財家的又令人道:“鳳瀾院里,太太只得認趙嬤嬤,傳她過來回話!”
趙嬤嬤托病好些天,窩在下房院不出門,慌忙跑來跪下,只做不懂。
“太太喚老奴何事?”
寧夫人冷笑道:“你家小姐病了這么久,你也不回沈家說一聲?”
趙嬤嬤不知如何回話。
沈氏搖頭道:“家里事情忙亂,媳婦不想讓家母憂心!”
寧夫人冷哼笑一聲,便命人抬了個箱籠過來,將地上毛竹板子、拶子刑具,春棠丫鬟打掉的牙,添了半箱子封好。
喝令眾婆子:“把這箱籠抬上,外頭雇一兩車來,將方才打傷的春棠,還有這何姥姥都裝在車里,與沈家送回去!”
回頭又對趙嬤嬤道:“你回去對沈夫人講,我寧家不敢消受她女兒。早派車馬過來,接你家小姐回去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