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很想當著婆婆面賭一口氣,說句“我的病怕是好不了”。
等寧老太君追問緣故的時候,著實給婆母與夫君告上一狀。
幸虧是趙嬤嬤在旁咳嗽提醒,沈氏這才回過神兒。
這等端午佳節合家團聚,哪有兒媳在祖母跟前,告婆婆狀的道理?
沈氏想到此處,只能把滿腹委屈咽下去,默默含淚低頭。
“孫媳的病好多了,早就想過來給祖母請安。”
寧老太君見她面容憔悴淚眼婆娑,也動了惻隱之心。
老來喪子之人本就心疼孫兒,見孫媳婦如此柔弱,她怎能不著急?
老人家轉頭對寧夫人嘆道:“媳婦兒這癥候,你該好生派人看看,正經吃上幾服藥,痊愈了才好。元竣才二十出頭,她也才十九歲。年紀輕輕這般體弱,將來如何是好?”
寧夫人坐在旁邊,絲帕輕輕擦了下鼻尖,看了二房三房妯娌兩眼。
“正是呢。媳婦的身子真是愁壞了我。咱們府里那些府醫,看來看去都是些溫補藥方,也不知吃的好吃不好。我雖說掌著府里中饋,畢竟極少出去,也不知外頭有什么名醫。二弟妹、三弟妹,你們讓二弟三弟在外問問,若有名醫國手來京,多請幾個來看看,咱們不怕花錢。”
她說的語氣十分中肯,可二房三房太太還是能聽出話音兒。
她們知曉沈氏是作妖裝病,都不想摻和這些事,只好賠笑道:“侄媳婦這病癥,大約是從小病弱。大嫂還是請親家太太問問,看親家可認識什么名醫,畢竟沈閣老是當朝首輔。”
寧夫人笑著點頭道:“你們說得是,我也是這個意思。今日端午節無法,明日就請親家太太來閑坐坐。請母親放心好了。”
沈氏坐在老太君身畔,聽著婆婆與兩位嬸嬸一唱一和,臉色更加蒼白。
寧老太君見她臉色不好,拉著手無奈道:“這孩子可憐見兒的,在我們長輩跟前兒,到底不自在些。你別回鳳瀾院躺著,睡出些毛病來不好。姑娘們正在花園子里頭玩呢,你去尋她們姐妹,閑話一陣子開開心。一會兒元竣他們回府,咱們好吃個團圓飯。”
說罷,吩咐鶴壽堂一等丫鬟玲瓏:“送你大奶奶與姑娘們玩會子去。”
玲瓏請沈氏起身,給寧老太君磕過頭,攙著她往后花園去了。
二房三房太太也識趣兒,起身對寧夫人笑道:“大嫂陪母親坐一坐,我倆看看他叔侄回來沒有,咱好早些開宴吃酒。”
倆人帶著丫鬟出來,就往儀門外迎著去了。
正堂里只剩寧老太君、寧夫人婆媳閑坐。
便有鶴壽堂丫鬟走來招呼梨月她們:“你們玩去吧,等午膳再來伺候。”
離午膳還有好一會兒,梨月想回鳳瀾院歇著。
誰知肩膀被人一拍,回頭看去竟是玉墨,不由得滿心歡喜,跑過去拉手。
“玉墨姐姐,怎么好些天沒見著你?”
自從寧元竣襲爵,玉墨就不曾閑著。
寧元竣班師回京,帶回來十來家孤兒寡婦,都安置在城外莊子上。
這些老弱婦孺孤兒寡婦,都是寧國公心腹的家眷,男人都戰死沙場了。
這些天,周嬤嬤帶著玉墨,帶著禮物東西,忙著安頓這些人去了。
一老一少早出晚歸,忙的腳不沾地,梨月自然沒見她。
兩人笑嘻嘻,正要尋陰涼處去坐,卻聽見正堂里,寧夫人長嘆了口氣。
“母親,媳婦兒的身子終究是我的心病,寧家可是子嗣不豐!”
寂靜許久才聽寧老太君語氣低沉:“咱是勛貴世家,沈親家是書香門第,你別聽風就是雨。”
聽起來仿佛話里有話,梨月不禁低頭凝神。
屋里又頓了許久,寧夫人才幽幽道:“母親不知曉,元竣回府兩個月了,二人都不曾圓房。若這樣下去,媳婦怎能不著急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