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元竣回到鳳瀾院,已經是三更多時辰。
沈氏還不曾睡下,正在暖閣里秉燭熏香,等著夫君回房就寢。
正左等右等不來,心焦氣燥的時候,忽見門口丫鬟挑簾。
沈氏滿心歡喜素衣迎到偏廳里。
丫鬟奉茶已畢,沈氏便催他去水房洗浴,自己在妝房卸妝拆發。
不一時寧元竣進房,換了寢衣坐在拔步床沿上,看著鏡中沈氏披發梳頭。
沈氏容貌算不上嬌艷,身段論不起妖嬈,卻生了一頭烏油油好頭發。
此刻坐在繡墩上挽著梳,發梢還將及垂地,如同黑玉瀉地的瀑布似得。
沈氏為保養這頭發,費了不少心神功夫,發油香水浸潤,梳洗極為小心。
等到她梳好頭發,寧元竣這才揮手屏退服侍的丫鬟,因問她道:“這幾日可見二妹妹?”
沈氏正要與寧二小姐告狀,就等著他來問,握著頭發回頭輕笑兩聲。
“夫君怎問起二妹妹來,她這兩日倒來過幾次。”
寧元竣便問:“她來找你說什么?”
沈氏低頭笑道:“本來女孩兒家私房話,不該告訴你做哥哥的。可看她那模樣我心里是又氣又恨,又是不得不對你說。實話告訴你吧,二丫頭不知怎的犯瘋魔,鐵了心非五皇子不嫁。這兩日好不打旋磨跪著,對著我哭的要不得,讓我替她對祖母母親說去,還讓我別告訴你。”
寧元竣一聽,正對上寧大小姐的話,心中就多了幾分慍怒。
沈氏這里梳好頭發,撇了一支白玉長簪。身上穿件楊桃色蝶紋紗寢衣,款步走到床前坐下,輕聲細語慢條斯理,將寧二小姐兩次過來,哭訴自己沒有好婚事,寧夫人如何不待見她,種種這般添油加醋學說了一遍。
“我只說二妹妹是個文靜女孩兒,不想她是抬頭一個主意,低頭一個見識,才十五歲的年紀,心里倒是這般有主張。夫君不若尋祖母與母親說說,五皇子選妃的事情,不如就讓她去了吧。她這般撂在家里,自家哭壞了事小,帶累別的妹妹事大。”
沈氏說起這話,不免有些得意。
寧家四位小姐在京師貴女中都算出挑的。
如今為了五皇子,竟有姐妹爭婚這等沒廉恥的事兒。
究竟不如她沈家女兒,懂得恪守閨范三從四德。
寧元竣自是聽出她的意思,沉著臉色冷冷道:“她這般敢鬧事兒,誰敢令她去?萬一在玄清觀鬧出笑話來,豈不是給寧過府打臉。”
沈氏抿嘴一笑,就問起起六月十五日打醮,寧家派哪兩位小姐備選。
她聽到寧老太君,讓三房的四小姐同去,不禁用團扇掩嘴笑了。
“老太太也是急切,四丫頭才八歲年紀,出門要母乳嬤嬤緊跟著,如何就急著選親事?其實論起年貌般配,讓二妹妹去也罷了。咱寧家二妹妹三妹妹都好,就只可惜是庶出,缺了好些教養氣度。”
“夫君可不知曉,何昭儀最喜賢德女子,宮中常誦《女則》《女誡》。只這兩樣兒,咱寧家的女兒就欠缺著。倒是我們沈家內宅,凡是女孩兒都要從小習學,何昭儀從心底里喜歡。”
寧元竣隱約聽說過,沈夫人曾帶女兒入宮,與何昭儀私下見過面。
再聽沈氏這句話,心中疑慮就敲死了,因問沈家派那個女兒參選。
“二姐兒年底就要成婚,我家只有三姐兒年紀合適,父母讓她獨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