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清觀里頭,正是衣香鬢影環佩叮咚。
不是何昭儀帶來的宮娥彩女,就是京師勛貴人家的貴婦名媛。
各個濃香翠袖粉濃脂紅。
獨沈四姐兒穿著素白絹裙襖月白蟬翼紗比甲。
頭上蜿蜒靈蛇髻,一窩絲秀發垂于胸前。
一條尖花白綾挑線汗巾兒半搭著頭,銀絲瓔珞遮著鬢發額角。
那瑩白小臉兒如同出水芙蓉,粉黛不施干凈清透。
從頭到腳一身素服,不見半分金玉點綴,活脫脫的洛水神女一般。
她徑自在何昭儀與五皇子跟前行禮,花枝招展衣帶飄飄,恍若謫仙似得。
五皇子雖然只十二歲,卻也懂得美丑香臭,直接將金鑲玉如意給她了。
何昭儀一個沒攔住,臉色即刻變了。
沈四姐兒是沈閣老的女兒,手里拿著宮中信物荷包。
司禮監太監和內廷女官都在,當場提筆記了檔。
再想反悔都來不及,何昭儀怒目瞪著不懂事的兒子。
五皇子少年人,被沈四姐兒容貌攝住,眼珠兒都錯不開。
這事發生的太過突然,在場勛貴女眷都愣了。
沈夫人與沈三姐兒,氣得臉色慘白,恨不得當場殺人。
沈四姐兒從頭到尾面不改色,全不顧旁人眼神兒。
對著何昭儀四雙八拜磕四個頭,又朝五皇子笑顏如花,做了三個萬福。
梨月聽完這事兒,已經是坐不住了。
雖然三姐兒四姐兒都是妹妹,但依著沈氏脾氣,怎肯讓庶出壓過自己去?
她必定要大怒一場不可。
今日午膳怕不好伺候,梨月得趕緊回小廚房預備去了。
蓮蓉還在吃著油酥泡螺兒,臉上的肉墩墩的抖動。
“味道還行,但樣子不好看,手勁兒不穩當,螺紋也不勻凈。吃在嘴里化得快,奶油打得太稀太軟,比杏兒做的差遠了。也就是我平時懶得做,要不然,你這個我根本不稀罕吃。”
“要想做油酥泡螺,奶渣得多打快打,凝出來的奶油才厚實。你根本不會做,瞎哄弄事兒的東西。就像人家說的,狗肉上不得臺面,沒法兒吃。也就是我嘗嘗,主子們屋里斷不肯上這等點心,笑話死人了!”
她嘴里叭叭說著不稀罕沒法吃,手上卻不停筷子。
滾圓的泡螺兒連珠價往嘴里送,頃刻就吃光了兩碟子。
一邊說話一邊吧唧嘴,露出一口黑黃小牙。
這模樣兒無論看著聽著,都讓人難受的要命。
這套話若讓旁人聽著,非得當面兒抽她兩巴掌不可。
好在梨月沒往心里去,只是暗記了打奶油的方法。
“蓮蓉姐別吃膩著了,中午熬兩碗女兒茶喝喝。”
梨月囑咐了她兩句,提著空盒兒忙忙的跑了。
果然剛進鳳瀾院角門兒,就見環環正在掃地,廊下滿是粉碎的茶盞兒。
沈氏正在屋里痛罵:“下賤丫頭!好大的膽子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