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廚房被裁撤的事兒,梨月晚上才知道。
她當時就氣得哭了,一起哭的還有秋盈。
都要裁撤了,還大張旗鼓選人,可不是拿小丫鬟鬧著玩嗎?
兩人委屈的要不得,晚飯都吃不下去。
秋盈抹著眼淚鼻涕,從舊鞋里取出換散的銀票子。
她為進針繡房花了二十兩銀子,如今全部身家只剩五十兩。
想起打水漂的白花花銀子,哭得越發傷心難過。
掌燈后的灶房里頭,秋盈絮叨著聽來的閑話。
“裁撤大廚房是老太太的主意。她老人家說各院子都有小廚房,不必留著大廚房白費用度。也怪太太早先說過要省儉度日的話,讓老太太拿住了話柄兒。現在不單是大廚房,其他執事房都跟著倒霉。”
她還特別為自己鳴不平,一疊聲質問蒼天。
“我就不明白,針繡房憑啥撤啊?難道各房衣裳都能自己做?就算有針線娘子繡花丫頭裁衣裳,那些帳幔坐墊引枕靠褥呢?荷包絡子香囊呢?全靠房里丫頭給做?她們顧得過來嗎?這根本就不是省簡的事情!”
梨月覺得,這回秋盈說的對。
聽干姐姐彩雯說閑話,提到過針繡房的差事。
這些大裁大剪的針線活,靠各院房里丫鬟,一定做不過來。
哪怕給每個院子添些人手,也不可能如針線房那般利落。
四個執事房用的都是熟手,做起來事半功倍。
寧國府大宴小宴應酬這么多,插桌看盤三湯五割,哪個小廚房能應付?
單說府里外院下人伙食,小廚房的廚娘就做不了!
大廚房秦嬤嬤常說,寧國府屹立百年,大廚房的灶火就燒了百年。
什么叫做鐘鳴鼎食之家,說白了還不就是大廚房幾口鍋灶?
百年間寧國府分家多少次,都不曾把這大廚房撤了。
難道府里用度真的艱辛到這地步,要從主子奴才的嘴里省儉?
梨月越想越是委屈。
她為了進大廚房學藝,花錢送禮就別提了。
每日用功花得心思,也這樣白費了,她也真是不甘心。
看梨月正淌眼抹淚,范婆子忙不迭安慰她。
沈家的陪房婆子,砸鍋倒灶見得多了,絲毫不覺這事難堪。
“大戶人家維持不住,那是早晚的事情。一家子兄弟妯娌,各個都有心思長心眼,若是不分灶吃飯,還不把公中銀錢吃沒了?“
“當初沈家在原籍時,分家鬧的雞飛狗跳,分灶將鍋都砸了,誰能說些什么?咱府里只是裁撤大廚房用度人手,都還算是體面的了!”
原來沈家還有這樣的事兒,梨月她們都抬頭細聽。
沈家祖上是鄉望士紳,在原籍也是耕讀傳家的大戶。
沈閣老兄弟五人,父母在世時,闔家居住大宅,比寧國府人口還多。
等到父母去世守孝期滿,五個兄弟提出分家單過。
光是丈量田地核算房屋,拆分家仆佃戶,就折騰了一年有余。
“房產田畝還能算得清楚,拿賬本子總是好分。那庫里的金銀銅鐵家伙,細軟綢緞布匹,還有老母留下的體己首飾,誰能說得清楚?”
沈閣老兄弟幾個,都是清高讀書人,平日還要兄友弟恭。
于是五個妯娌帶陪房出頭,好不熱熱鬧鬧打了兩場。
最終請出祠堂族長,一樣樣估價過戥子,好幾個月才料理清楚。
分到最后,廚房里剩兩雙象牙筷子,都要拿刀子出來,當場折做五份。
“四根筷子怎么分五份?”環環捧著胖臉兒呆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