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氏年紀輕輕,怎么會眼花看錯帳?
那一萬兩銀子,是她親自下的對牌,眼看著賬房婆子支走的。
趙嬤嬤撂下粥碗,捧著磚頭厚的賬本子,貼著臉上去,才算看清楚。
“大奶奶說的可是這一筆?”
灰突突長指甲指著一筆賬,沈氏皺眉點頭。
賬目記一行小字:大房二小姐辦嫁妝,公中支用現銀共計一萬兩整。
寧家嫡庶小姐辦嫁妝,公中出銀一萬兩,用度并沒做差。
難不成是采買時被刁奴蒙騙,還是兌銀子時被人偷搶了?
趙嬤嬤想破頭也想不明白,這一萬兩怎么就成了沈氏的虧空。
沈氏卻抱著銅手爐,冰冷雙手微燙,掌心麻酥酥的。
“這筆銀不曾給二丫頭辦嫁妝,而是補中秋節禮,送進宮給何昭儀了。”
這話說的有些好笑,趙嬤嬤都有些將信將疑。
沈家世代書香門第,女兒家從小讀書識字,可不只學些琴棋書畫。
寫賬看賬往來應酬,這些實用東西,學的更加明白清楚。
沈氏之母沈夫人,那是此中的佼佼者。
沈家那么亂的家務,賬本子厚的如同城磚,她可是半點沒錯過。
沈氏就算再糊涂,也不能可能犯這樣糊涂的錯誤。
給寧二小姐辦嫁妝的銀子,竟撥給宮里送節禮。
這錯處說出來,只怕旁人都要笑掉了牙齒。
就算這當家主母不識字,也該讓旁邊的人給念念,不能糊里糊涂下對牌。
趙嬤嬤詫異好一陣子,不信她這位主子能犯這樣的錯。
見沈氏滿面愁容,最終還是哄著她,說話寬她的心。
“大奶奶是初掌中饋之權,賬目記錯了也算情有可原。依著老奴的意思,這事兒也不必特意聲張。只需再撥一筆銀子給二小姐辦嫁妝,賬目記上何昭儀節禮就是。若您怕年底歸賬時麻煩,就讓人注一筆小字。總之銀錢不錯,老太太與太太們,也不好為這事責備您。”
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,不過是銀子的用項記錯,改過來就是了。
何昭儀節禮要送,寧二小姐的嫁妝也要辦,哪樣都不能不撥銀子。
以后小心些別記錯就是了,趙嬤嬤覺得事情不大,沒必要愁成這樣。
沈氏聽她輕描淡寫,兩腮連著耳根漲紅,手指扣著銅手爐。
“嬤嬤,事情沒你說的這般簡單!你當這府里賬房,還似往常富裕時的模樣,有銀子撂著不用,等著我下對牌調撥?賬房總共剩下一萬來兩銀子,是特意留給二丫頭辦嫁妝的。我去拿給何昭儀送節禮,二丫頭嫁妝就沒錢辦了!”
中秋家宴那晚,沈氏從寧夫人手里接了對牌,歡喜的要不得。
第二日給寧老太君請安,她老人家就緊著催促,要給何昭儀宮里送禮。
沈氏來不及看賬目,又怕寧老太君著急,倉促就下了對牌。
打點了五千兩現銀外加五千兩銀子金玉綢緞,共計一萬銀子禮物。
禮物送進宮好些天,沈氏才算看清了寧府賬目,知道了實情。
賬房里只剩下二丫頭辦嫁妝的一萬銀子,再沒有第二個一萬兩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