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淚眼婆娑,身子往床上一軟,哭得言不得語不得。
“上輩子做了什么孽,今生今世要吃這等苦楚!我好歹是明媒正娶來的,在祠堂拜過祖宗,給公公守過三年孝,那負心賊把我當做什么人?現在寧家上下說我不賢,他們母子竟不覺虧心!我若半分不賢惠,能由人往死了咒我?”
想起這些日子的委屈,沈氏拍著枕頭哭得氣噎。
芷清怕她哭出好歹來,還得昧著良心含淚勸她。
“大奶奶別這么說,您品行賢惠,我們身邊人都知曉。不過是掌家的時候待下嚴些,才讓那些小人們背后亂嚼舌頭。大奶奶這是沒奈何,國公爺早晚知道您的用心。大奶奶自己寬心些,早早養好身子,與國公爺和睦才好。”
一出事就裝病,并不是正經的招數,用多了難免讓人厭煩。
這道理芷清看的明白,但她不敢把話說透,畢竟沈氏六親不認。
果然才提了一句夫妻和睦,就把她的老毛病勾起來。
沈氏啞著喉嚨,勉強撐起身子,也不管夜深人靜,指著窗戶一頓叱罵。
“自古道順情好說話,心直遭人嫌。我是個嫡妻正室娘子,說話句句是為他好?我道他收房不妨,只要收個貼近體己的人,少與狐媚子糾纏。那負心賊可把我的話放在心上?難不成是我攔著他收房里人了?”
“我要把芷蘭與他房里使喚,他看不上不肯要。往后我家那四姐兒,他那心腸子不知如何,不著正眼看一分。倒似我們沈家人,主子奴才都不入他眼。他是打從心底看不上我罷了!”
“我為這些混賬事煞身子,曾與他鬧嚷過沒有?偏那混賬賊子,背地里瞞住我,在書房與玉墨狐貍精鬼混!日夜行茶過水,把我哄得不知曉。一個沒開臉下賤丫頭,讓她管賬下對牌,只當我合在棺材下頭,看不見他的圈套!”
前幾天為趙嬤嬤責打小廝的事兒,玉墨來鳳瀾院說過話。
她穿著打扮與一般丫鬟不同,顯然是收用過了,沈氏已堵了口氣。
此時勾起那天的事兒來,越罵心越疼,眼淚斷線珠子似得。
芷清自家主子不知輕重緩急,急地只要跺腳。
玉墨頂多是通房丫頭,掀不起大風大浪來,算什么正經麻煩?
眼前要命事是國公爺要立二房,鬧不好要把大奶奶替了下去!
“玉墨已是這樣,大奶奶慢慢對付也罷。如今倒是太太做主立二房奶奶,才是火燒眉毛的事。自從大奶奶得病,國公爺就沒往正房里來,您夫妻倆連句話都說不上,奴才瞧著不像樣。大奶奶是一家主母,好歹強撐著起來,與國公爺夫妻兩個說開,求一求太太去,一天云彩就散了!”
芷清到底是年輕,覺得國公爺自己不肯要,太太未必會硬塞過來。
沈氏聽不得這些勸,還咬著牙抹眼淚。
“賊行貨子背地里同丫頭胡做還罷了,大不了將人打發賣出去算完。如今可倒是好,他母子們搭起伙,要尋媒人下帖兒停妻再娶,全當我死了的一般。我若這時候尋他們哀求,怕正稱了他母子兩個的心意。你看那個負心賊行貨,他對我可還有半點夫妻情分?若不是仗著他撐腰,玉墨那小賤貨敢管事下對牌子?為個丫頭都要與我沒臉,他會聽我的勸說?”
芷清到底是個年輕姑娘,見沈氏還是哭鬧,徹底慌了手腳。
“依著大奶奶如何是好?再遲個幾日,定下人來就麻煩了!”
沈氏伏在床上只是哭,一夜翻來覆去,主仆倆都沒睡。
折騰四更天起身,芷清只得服侍她更衣挽發。
沈氏一夜哭得雙眸血紅,臉色蠟黃不著胭脂水粉,穿了身青玄狐皮襖。
鳳瀾院的丫鬟婆子都喚了起來,踏著雪抬了乘鋪貂皮的竹轎。
一行人打著明瓦燈籠,往寧老太君的鶴壽堂匆匆走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