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姑娘嫂子們,我比不得你們清閑。我奉呂公公鈞旨過來,要去太太跟前磕頭,不得與你們說閑話兒!”
說罷滿面春風仰著臉兒,三步兩步奔去了正房。
聽說呂公公派了個媒婆子來送禮,寧夫人心里已明白幾分。
想要推卻不見面,這情面也躲不過去,只好讓丫鬟帶她進來。
那朱嫂兒彎著腰進屋,笑意濃濃插燭兒似得跪下,連磕了幾個頭。
寒暄盤桓半日,給闔府上下請安,好些吉祥拜年話。
寧夫人正在暖炕上閑坐,就讓她下面坐,又命丫鬟端茶。
“朱嫂子是忙人,幾年沒來走動過,倒不知你在呂公公府上使喚。”
朱嫂兒忙急著告罪,歡歡喜喜講說來由。
“太太有吩咐,我敢不來?您老人家不知曉,才怪小人不請安。只因小人在府縣掛名應卯,府里縣里兩層老爺,派的差事多如牛毛,小人都奉承不及。可巧今天司禮監呂公公派小番兒去府里,說要尋媒人到咱府,小人才忙不迭攬了前來,說什么要給太太磕個頭。”
這話是半真半假,京師富貴高門不少,只有閹黨門第,花錢最為闊綽。
朱嫂兒常來常往都是這等人家,才得攬了呂公公的差事。
自古媒婆子都是如此,寧夫人一笑而過,自然不會深究。
“呂公公有何話,這般周旋喚你來講說?”
朱嫂兒早等她問這句,連忙告訴出來。
“咱府少夫人體弱不能當家,累得太太日夜懸心,派了多少媒人出去,要尋二房奶奶。京師里都傳遍了,瞞不著小人。呂公公可不就是為了這樁事!”
“呂公公心里有門好親,本意要對國公爺說,倚老賣老強做保山。又念著國公爺年輕,府里內宅太太做主,不可不先對您說聲。這才讓小人來對太太說知此事。若太太心里樂意,讓國公爺去那家相看,沒有個婚事不成的!”
話說到此處,寧夫人已心里有數,不禁垂眸沉吟片刻。
她終究是顧慮呂公公身份,這名聲坐實了終究不好聽。
寧國府是勛貴外戚世家,與閹黨宦官交好,還不算出格。
倘若結成了姻親,那可是非同小可,只怕京師朝野都有議論紛紛。
京師里適當的女孩不少,寧夫人心意不愿蹚這渾水,婉轉推辭了兩句。
朱嫂兒這等做媒人,張口如同唇槍舌劍,哪管對面推辭?
指手畫腳不容人說話,口若懸河滔滔不絕。
“太太且先聽小人講完整,到那時樂意不樂意,全憑太太定奪。”
“這位姑娘今年才十六歲,生的國色天香花容月貌。家里雖是武官,卻是財如北斗米爛成倉。父母哥嫂愛惜的要不得,少不得有三五萬嫁妝。”
“琴棋書畫點茶投壺,百伶百俐都不消說。從小當家理紀,寫算管家一絲兒不亂。小人不說出名字來便罷,若說出名字來,只怕太太愛惜的要不得!”
一頓口干舌燥唾沫亂飛,上面天花亂墜,下頭頑石點頭。
把寧夫人勸得半晌無言,只好問是誰家女兒。
朱嫂兒見她回心轉意,把兩手一拍,笑得眼睛沒縫。
“遠在一山近在一磚,太太如何裝不認得她?可不就是國公爺早先的副將,如今金吾衛指揮使覃將軍的嫡親妹子!在您府上常來常往,模樣人品您親眼瞧過,需不是小人說瞎話哄騙您!”
“她哥哥是呂公公義子,兩家又不隔著什么,呂公公當這姑娘如同女兒一般看待。外頭幾門親事都不舍得,只怕干女兒受了委屈。若不是聽說國公爺要娶二房奶奶,呂老公公也不會破著臉,讓小人來說和。太太細想,這不是天作之合又是什么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