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婆子挖空心思做粥做湯,也不能讓她吃半口東西。
忽然想秋天的時候,做過的蛤蜊米脯羹,沈氏是喜歡吃的。
冬天里沒有新鮮蛤蜊,范婆子慌不迭用泡發了的干蛤蜊煮了碗香米粥。
誰知沈氏非但不吃,還把粥碗潑了一地。
趙嬤嬤又氣又急,就罵范婆子沒本事,做不出好湯好水。
范婆子自認本事就這么大,罵化了她也是沒辦法。
滿屋丫鬟婆子正在吵鬧,等了許久沒有人給通報。
梨月只好將燈籠撂在廊下,提著食盒掀開簾子,自己回稟了一聲。
“趙嬤嬤,奴婢送鶻突羹來了。”
這時候不能往前湊,梨月知道沈氏的脾氣,更曉得趙嬤嬤性子。
鳳瀾院無論主子奴才,都是胡攪蠻纏的人物,在她們面前講不得道理。
“羹湯是誰讓送來的?可是國公爺讓你送的?國公爺在哪里?”
趙嬤嬤活似見了救命稻草,扯著梨月一疊聲詢問。
“回稟嬤嬤,魚湯是國公爺命奴婢送的,他正在錦鑫堂與太太說話。”
聽說寧元竣已經回府,趙嬤嬤這才松了口氣。
慌忙接了食盒,命人打開蓋子,將熱騰騰的湯羹端出來。
她急匆匆挑開暖閣軟簾,把湯盞端放在床邊,勸沈氏好歹吃些。
“我的姐姐兒,你休要空著心哭,把這湯水呷上兩口。國公爺已回府來了,老奴這就派人喚他來。咱們有話當面對他說,千萬別作踐壞自家身子!”
半邊金鉤掛起,石榴紅撒花帳幔,露出沈氏憔悴渾黃的臉龐。
滿頭烏發蓬亂四散,一雙眼睛哭得通紅,腫的爛桃似得。
她只穿貼身小襖與銀鼠褂子,歪在杏紅衾中哽咽,似哭非哭不出聲。
趙嬤嬤端著湯盞兒叫,她也是垂著頭發無聲無息,眼見沒了半條命。
她的這副樣子,把趙嬤嬤心疼得要命,崩潰的拍手大哭。
“沒救的姐姐兒!你有何心事,就對老奴說上幾句叫上幾聲,不妨事!”
這一聲喚得肝膽俱裂,暖閣里芷清與幾個陪嫁丫鬟,都跟著放聲哭了。
梨月站在偏廳外頭,一時覺得特別心酸,一時又覺得萬分尷尬。
外面范婆子和環環倆人,好容易擦干地直起身來。
環環悄悄使眼色,招手把梨月喚到廳房門口。
倆人咬著耳朵,就把玉墨特意跑來告訴,國公爺成親的事說了。
“大奶奶自從躺下就只是哭,半個字都沒說出口。茶水粥湯端上去,都砸了出來。錯個眼珠兒就尋死,暖閣里頭都斷不了人。趙嬤嬤急地要上吊。”
范婆子也兜著抹布走來,接著聲口兒說話。
“平日看玉墨溫軟性兒,不想也是辣菜根,這等潑辣。口口聲聲叫恭喜奶奶賀喜奶奶。幸虧還是芷清傳話,若當面叫嚷起來,還不折出性命來!”
外間屋雖然沒人,可這里到底是非之地。
梨月忙伸手指噓了一聲,對環環與范婆子往外指,就打算出去再說。
她在碧紗櫥外頭,朝里道了個萬福,悄么聲的告辭退下。
鳳瀾院的丫鬟婆子們,都在暖閣圍著沈氏,門口連個人都沒有。
梨月正打起軟簾要出去,迎面就撞上個高大的人影。
“國公爺來了?”
她慌著退回屋里,趔趄著腳,險些坐個屁股蹲兒。
“嗯。大奶奶病好些么?”
寧元竣旁若無人,就把身披的貂裘斗篷,順手朝梨月丟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