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元竣去覃家下過定禮,回家稟報母親,把寧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不得不屏退左右,對著兒子沉了臉色。
“你這執拗的脾氣,也是不知道隨了誰,半分不聽人勸!當初你父親與沈家訂婚,為的萬歲爺重文輕武,朝政上對沈閣老倚重。如今你也是帶過兵的人,須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。咱寧國府萬一遇著大事,雖不盼沈家相助,卻也是怕他掣肘。”
“自你回京這一年來,我幾次三番叮囑你,沈氏雖有諸般不好,也是明媒正娶的嫡妻。你心里再不喜歡,也需顧著她父親的臉,留幾分面子情與她。她的性格愚鈍狠毒,我知你心里不滿,才想要另娶個好女兒進門來,一來鎮唬住她,二來也能照應服侍你。這婚姻之事,并不是為了讓你賭氣的。”
母親訓斥了一通,寧元竣依舊半晌沒言語。
寧夫人見兒子如此,不得不埋怨了幾句。
“這二房娘子娶誰都好,就不該娶覃家姑娘。納妾傷不得沈家的顏面,可娶了覃姑娘,就是明擺同閹黨一路。那才是迎面打沈閣老的臉,他父子豈有不動怒的?聽聞這些日子,萬歲爺對閣老兒是言聽計從,朝政都交給他處置。若他遞個信兒去都察院,拿這事參你一本,豈不就是麻煩?”
寧夫人的顧慮并非空穴來風。
近一兩個月來,邊疆無事天下太平,沈閣老得心應手。
年底時州府官員考察,都是他領銜內閣辦事,好不耀武揚威了一番。
好幾個州府封疆大吏的任命,萬歲爺都依著他意思下旨。
就在前幾天時,沈家還有了個極大的喜事。
沈閣老長子沈大公子,原本是戶部的四品郎中。
因在京官考核最優,直接升任了三品的戶部侍郎,幾乎掌管了戶部實權。
好些在京師坐冷板凳的小官,看沈家父子是個熱灶,都忙不迭巴結。
凡沈家門下的親眷弟子,都跟著沾大光,討了許多肥缺。
就連沈二姐兒的公爹魏老爺,原本在國子監跟自混了半輩子不能出頭。
也趕著親家翁的好處,從國子監調到戶部,做了個七品筆帖式。
如此計算起來,沈閣老真是風頭正盛。
禮部、戶部、國子監、都察院,都把持得死死的。
這般對比,寧元竣雖說是一品國公,居著兵部尚書頭銜,倒還不如他。
因此寧夫人的心意,還是不好這岳父硬碰,畢竟還要留一線余地。
寧元竣大張旗鼓的迎娶二房,若娶無名無姓的女兒還不妨事。
偏偏覃家姑娘是四品官家貴女,保媒的是司禮監呂公公。
這簡直是一巴掌扇在岳父臉上,半點顏面都沒給沈閣老留下。
從此后翁婿二人徹底反目,寧沈兩家從親成仇。
怕是過不得幾日,沈家就要讓御史彈劾寧元竣了。
這停妻另娶的罪名,真是分辨不清楚了。
寧夫人苦口婆心半天,見兒子從頭一言不發,知他是打定了主意,只得搖頭嘆氣。
“咱們寧國府就算不怕御史彈劾,你也不好娶覃家女兒。閹黨家的女孩兒,平日往來交好是一說,娶回家來又是一說。司禮監掌印權勢雖大,名頭確是不好聽。咱們寧國府百年勛貴,世襲罔替的爵位,與閹黨結親的閑話,太過難聽了些。那天呂公公派媒人來同我說,我想到此處,才將人打發出去。誰想到,機兒不快梭兒快,你不同我說一聲,忙不迭就應了親事。”
婚姻之事下過定禮,若要更改也是難了,寧夫人心中無奈。
何況寧元竣這個樣兒,就是先斬后奏的打算,再勸他也是無用,
“既然是你自己的主意,當娘的也攔不得你。覃丫頭你早就見過,想來是你早就留心在她,勸你也是白勸。千五百年后五百年的道理,我都與你講清了,你還一心要娶她,就自己理會去罷了。”
寧夫人打發兒子出去,派人去鶴壽堂回稟過寧老太君,自己甩手不管。
往后去覃家下聘,迎娶行禮等事務,一概交給孫財家的幫助料理。
寧家這邊計較已定,寧元竣便吩咐人鋪排忙亂起來。
錦鑫堂里挑選送聘小廝與丫鬟,玉墨娶打點聘禮的抬盒東西。
又派府里管家,收拾出一處精巧幽靜院落,名喚燕宜軒,預備新人居住。
在書齋北邊與鳳瀾院隔著甬路,雕廊圍繞小山亭臺,房屋典雅秀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