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郎!
是大郎!
是她十月懷胎、一朝分娩的親生骨肉啊!
逃出樓家近七年,她最牽掛的就是他。
她不是個好阿母,她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,卻又拋棄了他。
但,她也是沒有法子。
她身份卑微,無父無母,逃出去也是無處可去。
跟著她,兒子定要遭受顛沛流離、風餐露宿的苦楚。
甚至于,可能還會夭折。
她自己都不敢保證,離開樓家后,她能不能活下來,她根本不敢讓兒子去冒險。
反之,將兒子留在樓家,他即便不是尊貴的少郎君,也是郎君的親骨肉。
郎君定不會委屈了他。
錦衣玉食、金尊玉貴,絕對好過跟著她受苦。
可她當年又不得不離開,郎君要娶妻了,娶的還是以善妒、兇殘聞名的獨孤氏。
那時她已經快要生了,不止一次在花園、廚房等各種地方聽到有小丫鬟竊竊私語。
什么獨孤家的女兒最不能容人,侍妾、通房,通通都容不下。
什么樓家已經答應了獨孤家,只等“那賤婢”生下孩子,就送她走。
還有小丫鬟故作神秘的說,根本不用等她生下孩子,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闖鬼門關。
去母留子,在深宅內院里,非常容易呢!
她的理智告訴她,這些話未必都是真的,畢竟樓家的主母不是郎君的生母,只是繼母。
那時還沒有榮升太夫人的崔女君,定不愿看到樓謹娶到對他有助力的高門貴女。
但,她是當事人啊,她即將臨盆啊,她本就忐忑、擔憂甚至是恐懼。
聽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語,她怕了,她想逃走!
她開始偷偷準備:銀錢!戶籍!路引!甚至是未來落腳的地方!
她不是剛進府時連字都不認識的小丫頭,伺候樓謹幾年,她學習了很多。
她還在樓謹的書房,偷偷看過大周的輿圖,并從樓謹那兒得知了許多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。
她更是樓謹最寵愛的通房丫頭,她能夠扯著樓謹的虎皮做大旗。
不到兩個月的時間,她就準備好了一切。
熬到生產,看到樓謹歡喜的抱著兒子,她就知道,兒子待在樓家會更好,而她也該離開了!
借著兒子的滿月酒,借著獨孤家派人來問罪,甚至利用了崔女君的小算計,她順利逃出了樓家,遠遁南境。
這一走,就是六七年。
離開后,她無數次的想念兒子,思念郎君。
她卻又知道,如無意外,他們三人再無重逢的可能。
偏偏“意外”就發生了。
大周京城發生宮變,天下動蕩,遠在江南的她也受到了影響。
她被迫再次逃亡,機緣巧合下,竟遇到了獨孤家的子侄。
然后……她就成了獨孤家的女兒,認了父母,上了族譜,風風光光的嫁給了樓謹。
她,不再是賤婢皎皎,而是獨孤明月。
她有了高貴的出身,有了能夠配得上郎君的身份,她與郎君,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但,獨孤明月沒有忘了,她還有個虧欠了幾年的兒子呢。
“……你、便是大郎吧!我是你阿母!”
強壓著激動的心情,忍著洶涌的淚意,獨孤明月徑直走向了樓大郎。
她五官精致,氣質溫柔、婉約,身材略顯嬌小,整個人都有種如夢如煙、溫婉淡雅的氣質,像極了南境水鄉的美女。
她的聲音輕柔,亦是典型的吳儂軟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