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隊剛剛行至城門外,正等著排隊進城,便有幾個奴婢裝扮的人尋了過來。
為首的是個十幾歲的女子,身著碧青色的齊腰襦裙,頭戴銀簪、珠花。
一身的素凈,不是因為家貧,而是在守孝。
她來到馬車前,見到了眉眼有些眼熟的中年郎君,便微微屈膝,柔聲詢問著。
“我是姜源,敢問女郎君是哪家貴人?”
姜源不是第一次聽到曾經那般熟悉的雅言(官話),也就沒有那么的激動。
他的口音,經過近二十年的時間,已經有所改變。
這段時間,姜源一直都在努力克服在涼州養成的方言,盡可能的重拾雅言。
他現在開口的時候,只除了些許字還有奇異音調外,基本上已經沒有異常。
若不細聽,便不會發現。
除了口音,還有儀態,他也盡量恢復到曾經的翩翩貴公子模樣。
只是,早年流放,多年底層掙扎,還是讓他習慣了卑微。
哪怕明知道來人可能只是個奴婢,他也十分謹慎、恭敬。
“不敢!郎君折煞奴婢了!”
女子,也就是白芷,趕忙閃身,躲開了姜源的禮。
避開后,白芷才又重新屈膝見禮:“奴白芷,瑯琊公主府的奴婢,奉公主之命,特來迎接姜郎君、并諸位貴人!”
“公主府新喪,公主需守孝,不好見客,怠慢之處,還請郎君見諒!”
白芷客氣的解釋著。
王姮沒有親自來迎接舅舅以及姜家眾親戚,絕不是傲慢失禮。
守孝什么的,不只是自己堅持的禮儀,更是為了旁人考慮——
戴著重孝,對于有些人來說,就是晦氣。
即便人家不嫌棄,自己也當有所顧忌,沒得沖撞了人家的福運。
“應該的!公主為父守孝,理應如此!”
姜源習慣性的點頭哈腰。
就算瑯琊公主倨傲,看不起他們這些窮親戚,不愿親自來迎接,姜源也不會計較。
雖然,他是瑯琊公主的舅父,是長輩。
但,姜源十分拎得清:
其一,他與阿姊分離近二十年,姐弟間的感情早已淡去。
而瑯琊公主王姮,卻是阿姊嫡親的骨肉。
疏不間親啊,姜源并不認為,自己一個與阿姊幾乎是陌生人的便宜弟弟,能夠跟阿姊的親生女兒相提并論。
其二,王九不是普通女郎,她是公主,是君!
姜源作為一個流人,甚至連良家子都算不上,哪里敢冒犯公主?
其三,就算阿姊顧念舊情,愿意為他這個弟弟張目。
但她終究是妃嬪,被圈在皇城之中,不得輕易外出。
姜源以及姜家人在京城,一應事務,還是需要瑯琊公主照應。
說句不怕被人罵世故的話,姜源寧肯讓姜貴妃不快,也不敢得罪瑯琊公主。
縣官和現管的區別,姜源還是分得清的。
所以,不管瑯琊公主是否倨傲、蠻橫,姜源都會受著、忍著。
而白芷的話,給了姜源解釋,這解釋還十分合理,姜源更加不會計較。
姜源作為姜家的家主,是一眾姜家人的主心骨。
他這般模樣,姜家眾人也都紛紛效仿。
不管心里如何想,他們全都跟著姜源齊齊點頭,表示理解瑯琊公主的言行。
白芷將姜源、及姜家眾人的表現都收在眼里,面兒不顯,仍是那般的恭敬、客氣。
見禮完畢,白芷便領著眾人,用公主府的令牌,獲得了無需排隊的特權。
長長的車隊,快速通過城門。
“好叫姜郎君知道,公主特意為諸位準備了宅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