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木然的趴在潮乎乎、臟兮兮的稻草上,雙眼仿佛失去了焦距。
直到一雙黑色翹頭履沖進她的視網膜,她的眼睛才好似有了光。
她順著鞋子,一路向上看去——
緋色的官袍,同色系的玉帶,還有一張俊美無儔卻令她無比厭惡的臉:“樓彧!樓含章!”
是他,是他殺了她的族人,是他壞了她的計策,是他讓她淪為階下囚。
樓彧聽不到阿詩琳的心聲,否定一定會精準補刀:
不止!
本官還破了你的王城,生擒了你的父王,滅了你的國!
“彧見過王女!”
樓彧還是那么的溫和、儒雅,見到“敗寇”的阿詩琳,也沒有絲毫的得意、張揚。
他甚至還給阿詩琳見了禮。
阿詩琳瞪大眼睛,昳麗的面容上,寫滿了憤怒:“虛偽!你個虛偽的小人!”
“哼,你我都到刀劍相見,我亦成了你的階下囚,你卻還能如此假惺惺!”
“樓含章,我算是看出來了,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溫潤君子,你就是個善于偽裝的陰狠傖徒。”
她以為他是云中皎月、天上謫仙,殊不知,他就是個心思深沉、陰狠狡詐的賊子。
被當面唾罵,樓彧卻沒有絲毫的氣惱。
他那白玉無瑕的面容上,還是那么的云淡風輕、矜貴自持。
“王女,明明是你們父女野心勃勃,有了不臣之心,如今陰謀敗露,不過是天理昭昭,你為何遷怒樓某?”
“我們夫妻與你素無仇怨,你卻屢屢算計。今日更是趁著公主生產,故意制造事端!”
“王女,你頻頻陷害,彧不過是予以反擊,怎的就成了小人、傖徒?”
至于偽裝?
他一直都是這副模樣。
況且,他的偽裝,也從未傷害到阿詩琳等無關緊要的外人。
旁人未曾生出怨懟,怎的就阿詩琳一人如此計較?甚至不惜將他們夫妻當成仇敵?
真真是不知所謂。
“……”
阿詩琳被問得啞口無言。
不過,她到底心存怨懟,且已經這般處境,她索性破罐子破摔。
“我無端陷害又如何?都是生而為人,憑什么我在爛泥里,你們卻能高高在上,純潔無瑕?”
“我就是見不得你們高貴、干凈。我就是要把你們拉下神壇,拖入泥潭!”
“可惜,老天不長眼,竟讓我敗了。”
“樓含章,是我技不如人,我認輸。還請你不要牽連無辜。我的事兒,與我父王無關,與南邦更無關系。”
阿詩琳雖然存了死志,卻還有理智。
她要把這一些都歸結為個人的嫉妒上,決不能牽連家人以及南邦。
樓彧勾了勾唇角,“晚了!”
阿詩琳愣住了,“晚了?什么晚了?”
忽的,她似是反應過來,猛地一個翻身,從破草堆里做起來。
一雙美目,卻淬滿了毒汁,惡狠狠的瞪著樓彧:“你說什么?你、你是不是——”
“阿詩琳,你想要利用公主生產,故意制造事端,我為何不能反過來利用你?”
“多謝你的幫助,我提前知道了秘藥為何物。多謝你在南州的眼線,我順藤摸瓜的查到了南邦的王室禁地。多謝你……”
樓彧不愧跟王姮是夫妻,這兩人都深諳“殺人誅心”的道理。
樓彧一番話,聽得阿詩琳又急又怒、又羞又愧。
“樓彧,你、你是說——”
“就在你的人沖擊刺史府的時候,我的人馬,已經殺入了南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