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部佐忙了一早上,嗓子都快冒煙了,若是一個普通黔首來找,這時候多半是要被甩臉色的,但他一回頭,見黑夫頭頂赤幘,是個亭長,便壓下了火氣。
等黑夫報上名號后,田部佐更是變了顏色,一臉鄭重地朝黑夫拱手。
“原來是涢水鄉湖陽亭亭長,黑夫亭長之名,早就全縣皆知了,失敬,失敬。”
算起來,如今的黑夫,也算全縣知名的人物,不過類似的話,他早已聽慣了,與田部佐客套幾句后,便拉著衷過來,向田部佐道明了來意。
“亭長的意思是,用了那法子后,今年你家的畝產多出近一石!?”
田部佐一早上的忙碌勞頓,都被黑夫所說的話驚沒了!
“絕無虛言。”黑夫掏出一塊木牘,遞給田部佐,卻見上面記錄的,是黑夫家三份地的糧食產量,用了堆肥的那一百畝,幾乎每一畝都分別記錄了所收糧食。
“會不會是谷子沒曬干?亦或是今年那一百畝地地氣正旺?”
田部佐雖然有些心動,依然有些疑慮,每年因為家里糧食增產,而跑到他這獻“農作之法”的老農,著實不少。秦國以耕戰立國,對勤勉農耕,改進耕作技術的百姓,是有賞賜的。
黑夫也知道,和上次獻踏碓,可以立竿見影地實驗出效果不同,種地這東西,有很強的隨機性和時效性,容不得田部佐不謹慎。
他便笑道:“田部佐也不必急著將此法報到縣里,不如明年開春時,在鄉上劃出幾十畝官府經營的輿田來,讓我伯兄過來指點,用堆肥之法糞田,等秋收時,將畝產與普通田地對比,真偽一試便知!”
黑夫這個主意不錯,田部佐覺得很穩妥,便應了下來。
此事若不能成,他算賣了黑夫這冉冉升起的湖陽亭亭長一個人情;若能成,田部佐少不了也能分點功勞……
孰不知,黑夫心里,也有自己的小九九,換了以往,他可能直接帶著衷去縣城找縣一級最大的田官”田薔夫“了,可這回,卻非得繞一個彎,讓鄉官田部佐經手,圖什么?
因為黑夫想要為衷謀取得,恰恰是里中風險最低,但實利卻不差的位置:田典!而田部佐的意愿,則是決定各里田典人選的重要因素!
……
九月初,與云夢鄉田部佐約定好,明年在鄉中輿田正式試驗堆肥之法后,黑夫便回了湖陽亭繼續上任。
出了上次那檔子事后,他四處尋找案子的積極性也消退了不少,僅滿足于約束好轄區治安。好在他雖然失手一次,但余威尚在,湖陽亭轄區內依舊無人膽敢造次。
就這樣平靜了十多天后,到九月中旬時,有個消息傳來,讓黑夫的前程再度變得撲朔迷離起來。
他的靠山,縣右尉杜弦的調令,終于下來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