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有些尷尬:“仲兄,這件小事,母親已經說十多年了,每年入冬,都要拎出來在飯桌上講一遍,真煩死我了。”
“正因如此,我才能記得。”說著,黑夫便將那些表皮黃綠相間的柑橘一股腦塞到驚懷中。
“江漢最好吃的果子,就數這柑橘了,晚秋時節的橘子,正甜!”
黑夫剝了一個柑橘,放進嘴里,驚也品嘗著酸甜可口的橘肉,小時候覺得是人間至美的食物,長大后才發現,其實只是好吃點的酸果子罷了。
“季弟,還記得我跟你講過《晏子使楚》的故事么?里面晏嬰是怎么說橘的?”
“記得。”
驚點了點頭,這一年多時間里,每次仲兄回家,總喜歡給他講一些外面的人和事,如晏嬰、蘇秦,讓驚長了不少見識。
“晏子說,橘生淮北則為枳,橘生淮南則為橘……”
“不錯。”黑夫道:“葉徒相似,其實味不同。所以然者何?水土異也。”
“季弟,你若一直活在夕陽里的窮鄉僻壤,與那些鄉間少年雜處嬉鬧,恐怕日后的出息,也與他們無異。可現如今,你到了縣城,與吏子相處,以法吏為師,有了更多的見識,這就像從淮北移植淮南的橘樹一樣,你的前程,也當有所不同。所以,切勿妄自菲薄。”
黑夫指著自己的腦袋笑道:“再說了,都是同一父母所生,你仲兄都如此聰慧,法律答問二十道全對,何況你呢?”
“仲兄這是在變著法子自夸啊。”驚大笑起來,但不知為何,對于未來的擔憂,卻減輕了許多。
“你好自為之罷。”弟弟雖然年輕,卻是聰明人,黑夫也不多說,朝他揮了揮手,就徑自離開。
眼看黑夫走遠,驚才收斂笑容,朝他的背影深深作揖。
雖然嘴上不說,但驚一直感激黑夫對他的一路指引。
“弟當勤勉,絕不負仲兄厚望!”
……
黑夫這邊,他剛離開學室,拐了個彎,就遇到一個騎著馬匆匆經過的人。那人一見他,就連忙停下馬來,喊道:“黑夫,可算找到你了!”
黑夫一看,正是尉史安圃,經歷過上次辦案的合作后,二人也成了朋友,關系很是不錯。
“原來是尉史啊。”黑夫笑道:“找我有何事?莫非又要請我去府上用饗?”
這安圃家也是安陸縣閭右,家里庖廚手藝不錯,黑夫去過一次后,一直念念不忘。
“都什么時候了,你還想著用饗吃酒!”
安圃下了馬,一把拉過黑夫,壓低了聲音警告道:“黑夫,我聽到消息,左尉指定你押送刑徒戍卒北上服徭,這可是苦差事,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!”